1956年,沈醉从重庆被送到北京的第二天...
1956年,沈醉从重庆被送到北京的第二天一大早,到操场去做广播体操。等他做转体动作时,发现身后有一个人在弯腰捡什么东西。
而他捡时又不是大大方方地捡,捡了以后,迅速向一个信封里一放,赶紧把信封塞进口袋。到再捡时,还向四面先看一下,这就引起了沈醉的好奇心。
等那人再准备去捡时,沈醉便故意做一个弯腰运动用头贴在膝盖上,实际上是想通过小腿的缝隙仔细看看那人究竟在捡什么。这回完全看清楚了,那人竟是在捡拾昨天夜晚别人在散步时丢下来的烟头,的确使沈醉感到十分惊异!
这次各地集中到北京战犯管理所来的,都是被俘的国民党中党、政、军、特人员职位最高的,这些人被得俘虏时,身上都带有不少黄金美钞。按规定,除了金额巨大的公款应予没收外,凡带在自己身上的,即使也有些是公款,只要为数不太多,照样是归自己所有。
身上带的钱搜出后,虽由管理单位代为保管,自己要用时,仍可请求兑换一些使用。而这些人中,又有不少是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绝不吝啬的,绝不会对别人一点不接济。
重庆战犯改造所有个别人,因害怕“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临逃走时把身上的钱财和手表等全部抛弃,一是为了避免被人从这些东西上能证实自己的高贵身份,二免坏人图财害命。
但到了战犯所准许犯人抽烟时,有烟帮助无烟的,君子互通有无者大有其人,也不会穷到拾烟头而无人接济的地步。怎么北京战犯管理所反而出现这种现象?
沈醉正想着时,那人越走越近,沈醉便急忙转过身子去一看,四只眼睛一接触,便不约而同地惊叫了一声:“是你!”
原来这位是沈醉在军统局多年的老同事,军统电讯处副处长董益三。提起此人,军统局4000多名电讯人员中,没有一个不知道。抗战胜利后,戴笠为了除掉得罪他的电讯处处长魏大铭,就开始培养董益三,把他送美国学习电讯管理工作。
沈醉一见这人是董益三,刚才的疑团尽释,对北京战犯所“太吝啬”的想法完全不存在了,因为董益三的性格说得好听一点是“穷且益坚”,不好听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俩人聊完后,沈醉回到自己房间后,把自己从重庆解送北京时,在武汉买的几条“大前门”香烟拿出一条准备送给董益三。
过去他们都是吸惯了“三五牌”、“茄力克”以及土耳其名贵扁圆香烟的人,那时如果送人一条“大前门”,送的拿不出手,受的将会认为是侮辱嘲笑他。今天却完全不同了,能吸上“大前门”就是一种享受。
当沈醉兴致勃物地夹着香烟找到董益三的房间,见他正在收拾吃饭的桌子,沈醉把烟递过去,董益三却一个劲地摇手不要,并且连连说:“买来不容易,留着自己吸吧,要再去找你。”
沈醉以为董益三是觉得一次拿多了,别人会向他要,便取出一包给他,没想到董益三还是把沈醉的手一推。这一意外的举动,使沈醉感到十分难堪,脸色马上变了。
董益三这才把那包香烟接过去,打开来取出一支,其余的扔了回去。沈醉二话不说,夹起那条烟就赶快往回走,心想,未免太不近情理了。
沈醉离开房间还没有走出胡同,就听到后面有人追上来。沈醉还以为是董益三赶来解释,便放慢脚步回头一看,原来是陆军副总司令汤尧。他俩以前在昆明被俘时就一同坐过牢,沈醉深知汤尧爱讲点“哥们儿义气”,也知道他爱吸烟又没有钱。因为汤尧被俘时,除了一块表和一支派克笔没有丢掉外,其余都丢得精光,一向是吸“伸手牌”烟的人。
沈醉立刻把那条烟递给汤尧,谁知汤尧也把手轻轻一摇,说:“一包就行了!”
“要时随时来取。”
“那还用得着你说,不说我也会来喽。”
果然,第四天沈醉一人正在房内写日记,汤尧悄悄走了进来,沈醉赶忙取出一包烟给汤尧。汤尧取出一支向嘴巴上一插,其余的便装入口袋。
沈醉问:“为什么老董宁愿去拾烟头而不要我的烟?”
汤尧用轻蔑的口吻回答::“人家是学习组长,你送烟给他,不是想拉关系吗?”
听了这句话,沈醉才想起第一天和董见面时,他就一再表示:“我们重新交朋友。”沈醉开始还有点不理解,经汤这一说,才恍然大悟。
汤尧接着说他有时也不好意思老向人伸手,瘾来了也和老董一样拾别人丢下的烟头。汤尧还很风趣地埋怨同学们抽烟太吝啬,全不像过去,吸到还剩五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就向地下一丢。现在都吸到快烧到手指了,还要很狠地吸上一口,才恋恋不舍地丢掉。所以捡起来的烟头,重拆开再卷成烟去抽时,一股焦味直刺喉咙,但要过瘾也得吸。
汤尧和董益三两人常常偷偷地捡了到室外去吸,有时利用打乒兵球时,在乒兵球台上把烟头抖散,用废纸一支支卷好,慢慢去抽。
汤尧边说边抽完一支烟,顺手就把熄掉了火的烟头放入一个随身的信封。沈醉见了禁不住长叹一声:“战犯所什么都发给我们,为什么香烟不发呢?”
汤尧说:“过去供给制时连士兵都发烟,现在改成薪给制,早不发烟了。”
从那以后,沈醉再没有送过烟给董益三,董益三也再没向沈醉要过。每天清晨,董益三还是在放风场和胡同里去弯腰拾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