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句十七首 · 孔雀东南飞

一九六九年上半年，比我们高一个年级的校友魏建国同学，难以适应洞庭湖的知青生活，决定回长沙不再来沅江了。我经过锻炼，感觉帮他挑担行李回长沙没有问题，于是就有了那次送魏回长沙的旅程。从我们所在的先锋大队经南大膳到灵官咀，搭乘机帆船，经横岭、草尾河、东湖脑、荷叶湖到推山咀，经营田镇、汩罗纺织厂到汩罗火车站，最后乘火车回长沙。这一路看到的，听到的和经历的新鲜事颇多，在脑海里印象深刻。特别是铁路公安和职工对我等倍感亲切的关照，对那些被赶下车皮而我却怀有一份隐约歉疚之心的乞丐们，还有从那次以后就一直没有半点消息的魏兄。这些人物，这些情景，这些思绪，五十年后，还时时在我的身边萦绕。挥之不去！

春天魏胖顿迟归，不说原因语气微。

行李打包人客气，先锋大膳过湖围1。

横岭洲船半百催，艄公夸草上飞魁2。

江湖好汉人称赞，抱不平声吼震雷。

长沙五虎大名声，文革初期恶斗兵。

常混战鸡毛一地，独痴情美媚前争。

前天五虎女跟随，船上调情忌惮谁？

手探臀沟还蹭乳，终于激怒草横眉。

从南到北无勍敌，这次江湖倒大霉。

抄起小刀刚站稳，身摇船晃拔神魁。

虎哥游泳好生牛，杆戟撑长铁尾钩。

落水英雄伤口血，求饶忐忑愧含羞。

二龙争斗决雌雄，一杆敲搒定得功。

谁料江湖深海底，断牙仍往肚囊充。

艄公口水表情佳，五虎输亏热闹碴。

草尾河船开向北，漉湖芦苇映银花。

春风拂面脑东湖，船右弯来荷叶姑3。

继续南行何地岸，湘江淼淼丽人扶。

水湘此处帅肩宽4，对面推山咀下船。

指路艄公招四里，营田车站达三川。

匆匆闯柳暗花明，骇骇临山魅水清。

小伙姑娘均世贵，时髦服饰嫩眉情。

城乡差别电妖风，现代人群岔道逢。

劳动田间无感觉，灰头土脸愧饥穷5。

眼前水变贝加湖6，逃狱人兄可疾呼？

万里天涯飞断雁，方园地美立生徒。

旅客班车到汨罗，知青溜票走斜坡。

运煤回返厢空载，乞丐惊呀白眼窝。

我等爬车动静先，公安见到已慈怜。

原来乞丐昏沉睡，赶下扶梯黑泪沿7。

长沙北站晚停坡，厢尾匆忙笑语和8。

担子悠悠人倚醉，久违城市漫春歌。

魏家已到担移畿9，此刻朋僚谢请归。

岂料丝茅街一别，朝东孔雀往南飞10。

【注释】

1、先锋大膳过湖围：指从下放的知青点先锋大队，经南大膳乡到达一个叫灵官咀的地方，准备乘船离开洞庭湖。2、半百催：指赶50华里路程。草上飞：指洞庭湖上的草莽英雄。3、脑东湖：即东湖脑；荷叶姑：即荷叶湖上的村姑。4、水湘此处帅肩宽：指湘江入洞庭湖处江面宽广。5、愧饥穷：经过汩罗纺织厂时，感觉自己灰头土脸，一副寒酸像。6、贝加湖：即贝加尔湖。7、黑泪：当我们爬上一节空载运煤敞篷车皮，里面竟躲藏有七八个惊恐万状的乞丐，因为动静大，惊动了公安。铁路公安同情知青，将我们安排在尾车，将乞丐赶下车。久坐煤车的乞丐脸黑伤心故见黑泪沿。8、厢尾匆忙笑语和：指在长沙北站下煤车的尾车，与收留我们的铁路工人道别。9、畿：门限、门槛。笔者在魏家门口将行李担子移交给他。10、朝东孔雀往南飞：原意是魏兄本想回长沙谋出路，谁知却类似“孔雀东南飞”，永世难以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