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卫还击作战开战前夕,100名精兵抽调赴南疆

前言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的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一个春寒正浓的日子,中越长达千里的边境线上,隆隆的炮声和子弹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熊熊的战火吞噬着之前已不平静的国界,迷漫的硝烟竟从此连绵数年未绝。

时光如流,物是境非。中越两国长期对峙的局面正逐渐被一些人遗忘,而作为一名曾亲历那段烽火岁月的军人,总难忘却心中这种用血与火凝成的永恒记忆。手中的笔,则自觉地游走于方格之间,把那过去的日历一一重展。

 自卫还击作战开战前夕,100名精兵抽调赴南疆

—— 一个炮兵侦察兵在南疆的青春《芳华》之一

讲述|易杰峰

我的部队是一九七八年从安徽合肥移防至江苏徐州的,而我们排则因要看守位于合肥西侧大蜀山下的弹药库,延至那年年底才离开合肥,入驻徐州铜山县的东贺村。

一九七九年元月八日,这个日子按现今时尚的说法,大概属于大吉大利的好日子。尽管那时军中并没有这种概念,但毕竟对我所在团的全体军人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就在这一天,上级关于抽调骨干力量支援南疆战斗的命令下达到我团。作为一支从干部到战士都没有打过仗的部队来说,抽调骨干的命令所产生的震撼无疑是十分巨大的。

当天,团里便召开了动员大会,在营房里的所有干部战士都无一遗漏地参加了会议。与此同时,一份份催促归队的加急电报也飞向正在探亲的干部、战士家中,内容简洁明了:“接电速归!”非同寻常的动员大会,把全团干部战士的心紧紧地收拢在一起,大家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听团长宣读动员令,细品着团政委的动员报告。

动员令与动员报告,使我们明白了一个基本的情况,那就是:第一,越南在完成国家统一大业后,日益膨涨的民族扩张主义野心,使其背信弃义,认友为敌,把我国当作其“头号敌人”,不断在昔日曾作为越南人民进行解放斗争的可靠基地和后方的我国广西、云南地区挑起边境冲突,严重地威胁和破坏我国边境地区的和平与安全,并且把我国多次郑重提出的劝告、警告当成耳边风,驱赶侨民、残害边民的行为越演越烈。第二,中央决定,抽调部分精干力量,支援边疆,保卫边疆。第三,上级下达给我团的任务是:每个连队抽调十名骨干,全团共抽调一百名骨干。第四,宣布自即日起,全团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全团出动,支援南疆战斗。 

团里的动员大会结束后,各营、连也分别召开了动员会,我所在的团指挥连则分别召开了党支部大会、骨干会和全连人员会议,中心议题和指导思想都没有区别, 那就是: 号召全连的党员、骨干勇跃报名,以完成抽调任务。由于排长以上的干部被排除在抽调人员之外, 那需要考虑是否报名的就只是班长以下的人员了。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熄灯的军号声并没有能像往常一样催人入睡。战友们有的打着手电, 忙着写决心书、请战书;有的躺在床上,相互谈论着白天的动员和各自的想法、打算;也有个别战友在营区的道路上踱来踱去,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可以说,战友们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复杂过。毕竟是“和平兵”当惯了,尽管平时也碰到过诸如“紧急集合”、“野营拉练”、参加抢险救灾等活动,那都是与真刀实枪的战场有天壤之别的事情,这回要在“去不去战场”这个问题上作出选择,无疑是对我们这些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军人的一次考验。主意要自己拿,决心要自已下,除了动员会的那些道理外,没有人来为你出谋划策,其间颇费思量也就在所难免,不足为奇了。

  当时的我也和战友们一样,处于一种犹豫之中:如果没有这个抽调任务,作为己当了四年兵的我,应该卸甲归田了。尽管在此之前,团党委曾讨论过我的提干问题,却因一位副团长的一句话而泡汤。但当兵碰上这么个能上战场的机会,却又让我跃跃欲试。况且,我既是党员,又是班长,完全符合抽调的条件,不主动报名也说不过去!考虑到此,我下了决心:做一回名符其实的热血男儿,到南疆这个战场上去拼搏一番!

  决心定下来后,我的心情豁然开朗,爬在床上,打开手电,在一张平时训练用的计算纸上,写下了我的请战书:时刻听从组织召唤,愿到前线锻炼自已! 一时兴奋, 还写下了几句打油诗, 进一步表明了我的心态。请战书写好以后,竟一觉坦然睡到东方既白,起床号响。

早操结束后,我就将请战书送到连部,一看文书的桌上己有好几份决心书摆放在那儿了,看来,连队里也不乏与我同感之人。时近中午,差不多全连的人都送来了决心书、申请书,连没有支援边疆任务的干部,也有写了上前线决心书的。当然,有个别胆小害怕而连决心书也不敢写的战士,好像是一个姓傅的比我晚两年当兵的战友,平时表现还不错,连党支部己确定将其作为近期的党员发展对象,而他在这关键时刻,却忘记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连递一份决心书的勇气也没有。据说后来他直到退伍,也未能在共产党员的名册上挂上号。

一月九日下午,连队党支部召开会议,逐一决定了我连的抽调人员名单。拟调人员中,十个人有七个是班长,差不多是在职班长数量的60%。我所在的侦察排就去了两名班长:侦察二班的班长刘庆成,他是山东肥城的,山东快书是他在连队文艺晚会上的拿手节目;还有就是我这个侦察三班的班长。我俩都是一九七五年入伍,都是侦察班长,这次又一同选定赴南疆,也算是一种缘份。而我们一起入伍并在同一个连队的老乡中,也有两人入选,是有线班长成汉进和炊事班长秦汉明。

一月十日,团里就将我连上报的人员名单逐一核定并批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为我们这一百名战友顺利奔赴南疆作各类准备:团司令部制订南行的行动方案;团政治处召开会议,要求各单位为那些确定赴南疆的预备党员中预备期己满尚未办理转正手续的办理转正手续,同时开具党员组织介绍信,整理移交个人档案;后勤处除了办理供给关糸转移手续外,还采购了大量的面包,准备了开水炉,以供我们路上食用。各个连队也为此而忙个不停,进行工作交接,申请配备有关物资装备。一时间,我们这一百号人,成了全团的中心工作,重中之重。

或许是天公有情, 元月十一日早上起来,我发现营区已成为银白世界: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地下着,且不说所有的道路、屋面全都玉装素裹,就连那树枝,也被大雪压弯了腰,还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到处觅食。我则把这晶莹可爱的雪,视作是天公荡涤我内心世界的一次绝佳机会,约了几个要好的战友,来到营区大操场上那块题有“为建设强大的人民炮兵而奋斗”的毛泽东题词牌前,留下了我在东贺村营房第一张也是截止目前为止唯一的一张影像。

  照完像后,我回营房内收拾自已的行李。说是行李,其实在当时的统一要求下,作为战士,行李少得可怜,且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时部队对官兵的行李,最精准的要求是:“三包一身绿”。“三包”即背包、挎包、储藏包,“一身绿”顾名思义,就是一身绿军装。收拾的主要对象是储藏包,我将其清理了一下,以轻装为原则,分成随行的、送人的、带回家的三类,送人的当即处理掉,带回家的则放到靠家近的老乡那里,请他探家时帮我带回家就算完事了。所以,也就那么个把小时,我的行李就收拾完毕了。

  元月十二日上午,团里召开了隆重的欢送大会。会上,为我们这些即将远行的百名战友,戴上大红花,赠予纪念品。纪念品是一支钢笔,一个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印有“光荣奔赴南疆前线战斗岗位纪念”字样。元月十二日下午,我所在的团指挥连召开座谈会,大家依依话别,难分难舍。晚餐时,连队为欢送我们,特意加了许多菜,还弄了点酒。在这老部队最后的晚餐上,平时并不饮酒的我,也乘兴端起酒碗,和大家一一碰杯作别。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当晚连队“晚点名”后的班务会,按照连队要求,这个班务会仍由我主持,这也是作为班长的我在老部队主持的最后一个班务会。平时的班务会经常会出现的你推我让、三言两语即告结束的冷场现象,在这次班务会上竟一扫而空,代之以十分热烈的场面。大家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六个人的班务会,开了近两个小时才告结束。在我的军旅生涯中,我感到这是开得最有生机的班务会。当然,我也借助这个班务会,倾诉了几年来与战友朝夕相处的留恋之情。的确,即便是亲兄弟,几年来每天都在一起 也很难,更何况我们每天摸爬滚打都在一起呀!我还没想到的是,同班的战友们都给我送来了纪念品,尽管这仅仅是一条毛巾,或是一个笔记本,但礼虽轻,情意真,表达的是同甘共苦的战友情。记得前一天,即是老乡又是同学的战友,送给我的也是一个写有“光荣支边,保卫祖国,争取更大光荣”勉励之语的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成了我南行的第一个日记本。

  元月十三日下午,我们乘坐卡车,在飘扬的红旗和锣鼓的喧闹声中,在分列两侧的战友们欢送中,告别了东贺村。到达徐州车站后,我们登上列车,挥手向战友与首长告别,向古城徐州告别。四时四十分,汽笛一声长鸣,车门随即关上,车轮缓缓滚动,开始了我们向南疆进军的征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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