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浊世诗歌的悲伤与理智
致乌拉尼娅 To Urania
致I.K.
(俄/美)约瑟夫·布罗茨基
万物皆有其极限,包括悲伤。
窗玻璃滞留一份凝视。格栅也无法舍弃一片
树叶。一个人可以哗哗弄响钥匙,汩汩地吞咽。
孤独囫囵地把一个人切成立方。
一头骆驼用其愤恨的鼻孔细嗅着围栏;
一份洞察切割着空虚深入而均匀。
那空间到底会是什么如若这
身体的缺席没有在每个指定
点位?那是为何乌拉尼亚比姐妹克利娥苍老!
在白日中或伴随着沾满煤烟的灯笼,
你看到这地球的秃顶不受任何传记参考,
你看到她无所隐瞒,跟后者不同。
他们正在那里,满载蓝莓的森林,
那些河流里面人们徒手捕捉鲟鱼
或在城镇之上那人浸透的电话本
中你已不再领衔;远远地向东流瀑
着棕褐的山脉;野生母马豪饮
在高高的莎草间;颧骨会渐染黄渍
当群落逐步庞大;
而在更远的东边,蒸汽无畏舰或巡洋舰
大片水域增殖着蔚蓝,好像蕾丝内衣。
这个浊世诗歌的悲伤与理智
接连两年,从《小于一》到《悲伤与理智》,伟大俄语诗人布罗茨基两部重要的散文集基本上满足了国内纯文学小众的渴望。
逐渐接近岁末,挥金如土的尘世又会是另一轮的虔诚,九华山也好,栖岩寺也罢,皆充满了物质和权力膜拜的渴望。或许游弋文字,始终能保持住尊严的东西大概就是善良和斯文。
在粗鄙的世界,或许布罗茨基会用他孤立没有杂音的文字,为我们寻找到优雅。《表情独特的脸庞》是布罗茨基诺贝尔文学奖演讲稿题目,其开场白意味深长。
“对于一个享受孤独的人来说,对于一个终生视其孤独的存在高于任何社会角色的人来说,对于一个在这种偏好中走得过远的人来说——其中包括远离祖国,因为做一个民主制度中彻底的失败者,也胜似做专制制度中的殉道者或者精英分子——突然出现在这个讲坛上,这让他感到很是窘迫,犹如一场考验。”
诗人生于列宁格勒,15岁辍学,经历复杂,青年时期常在地下刊物上发表诗作,24岁被以“不劳而获”获罪,称其为“社会主义的寄生虫”,32岁,被祖国驱逐出境,37岁,加入美国籍。当然,乡愁弥漫的诗人再没有回到俄罗斯。
很多年前,只是通过刘文飞译的《文明的孩子》知晓了布罗茨基,可能谁也无法意识到,《文明的孩子》是《小于一》的节选,诗歌在本质上是语言的最高形式,而诗人的散文,尤其那些自传性的浓缩和凝练,是这最高形式的附笔。
关于布罗茨基的标签,诸如“诺奖得主”、“政治异见者”、“被捕入狱的抵抗者”、“孤独的诗人”之类,我总感觉,布罗茨基是个彻底的孤独者,在黑暗中流浪吟咏,孤独就是诗歌的灵魂。
爱因斯坦说过一句名言:“政治是暂时的,而方程式是永恒的。”诗歌亦然。
选择了与祖国同在的阿赫玛托娃就没有布罗茨基幸运了,即便布罗茨基的文字,充满了对阿赫玛托娃的膜拜,可是她的苦难一点都不少,丈夫入墓,儿子入狱,老年茕茕孑立,“你记忆的愈多,也许你就愈接近死亡”。
把《向马可·奥勒留致敬》读完真是很费劲,所以要理解啰嗦和词不达意,毕竟诗人像是这一时刻的记录者,经由他介绍,我们才遇见了诗。文章快结束的时候,布罗茨基出人意料地提到了一只潮湿冬夜里流浪的达尔马提亚狗。
“我在数年前的一个潮湿的冬夜最后一次见到他,陪伴我的是一条流浪的达尔马提亚狗。在我一生中最悲哀的一场晚会之后,我乘出租车返回旅馆.........雨水在研习几何学....这条狗的皮毛成了整个广场上唯一一处未遭人类干预的地方。有一段时间,我俩都在凝望那座青铜雕像.....”
原来诗人还想说,“世事你看了百年还是三年,其实并无差异。”
加缪在一封给另一位伟大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信中这样写道:“如果没有俄罗斯的19世纪,我便什么也不是。”也就不难理解布罗茨基去世后,被认为“连接俄罗斯当代诗歌和过去伟大诗人作品的纽带断裂了”。
这个时代的诗人以及那些戴着诗歌桂冠的人,以为凭着那些整齐的韵脚足矣让我们仰视了,透过那些忐忑不安的浮尘,心里的烦躁谁也不比谁少,布罗茨基永恒绝望的目光,“一切在熟睡,黎明尚远”。
【 油画:巴浦洛夫.穆斯基斯拉夫(俄罗斯)】
前文回溯
- The End -
【菩提之恶花】
一个文艺大叔的个人呓语
读书、看电影
用心灵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