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散文天地】ll总第149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土炕

文/马宝平(山西)

我的潜意识里,家乡就是那衢衢的街巷,家乡就是那袅袅的炊烟,家乡就是那暖暖的土炕。说得透彻一点——只有坐在了家乡的土炕上,才感觉到真正回到了家。

土炕,才是我的家!

在乡村,土炕伴随着人们的一生,它是人们生命的发端,也是灵魂的皈依。土炕凝聚着浓厚的乡里乡情,传承着朴素的民风民俗,承载着人们生活的厚重朴实。

土炕一头连着灶膛,一头连着烟囱,灶膛就像一个巨大的嘴巴,它可以不分优劣——蘘草、秸秆、木头、炭块都能一股脑儿吞进去,随着哔哔剥剥、轰轰隆隆的嚼噬吞咽的声音,火焰爬过炕洞转弯抹角从烟囱排泄出去,排出或浓黑或青淡的烟雾,在房屋上空升起一团团一簇簇一缕缕云朵,房前屋后,袅袅娜娜,有多少炊烟就有多少户人家,有多少户人家至少就有多少铺土炕。一日三餐,人们都要生火做饭,土炕似一位高明的艺术家绘制了种种不同的炊烟景象。这种美丽迷人的景象是我记忆深处最温馨雅致的乡村影像,时常萦绕在我的梦中,经久不散

我童年最早最清晰的记忆莫过于这土炕了。

那时候,我们一家三代住着爷爷的旧土屋,爷爷奶奶住西屋,我们一家挤在东屋。据奶奶讲,奶奶的父亲抽大烟,奶奶在三岁时就被卖到了爷爷家,做了童养媳,十五岁时就正式在这铺土炕上做了爷爷的媳妇。奶奶说:“就是这铺土炕。”说是爷爷的土炕,其实还是爷爷的爷爷留下来的。从此,奶奶就在这铺土炕上捻棉线,搓麻绳,纳大底,剁猪草……就在这铺土炕上早起晚睡,然后操持家务,忙碌日子。这铺暖暖的憨憨的土炕陪伴了奶奶一辈子,就在这铺土炕上,奶奶共生养了父亲他们弟兄五人。寒来暑往,一年四季,土炕知冷知暖,养育了奶奶的一家

记得小时候,无论何时,奶奶总要把土炕烧得热乎乎的。不管是远亲近邻,还是突然而至的生人,只要一进门,奶奶就说:“快上炕,快上炕,往里坐。”客人如果不上炕,奶奶还要硬拉扯,还主动帮客人脱鞋,甚至要把客人扶到炕上。如果是冬天,还非得要客人坐在炕头上不可,然后在炕上放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奶奶说,土炕接地气,常年睡热炕,不得腰腿病。如果因穿得单薄,着凉了,肚疼,奶奶就说拧住冷气了,在炕头上趴一会儿,就好了。如今常睡床,早晨起来腰腿都硬僵僵的,就像僵尸一样;如果插上电褥子,又会上火,怎能不叫人怀念那舒适宜人的土炕呢?

我的整个童年,以及关乎所有冬天的记忆,总是绕不过那铺暖乎乎的土炕

奇寒无比的冬夜里,北风拼命地吹彻,本来密封不严的木门被“咣”一声吹开了,父亲赶紧插上门栓,风还在不停地推门,“咣当——咣当——”很像风雪之夜无家可归的夜行人在一遍一遍地叩门求宿。见没人开门,风便从门缝挤进来,径直窜到了炕上,我们也不必害怕,因为,每每此时,母亲总是把土炕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便成了我们弟兄几个的“战场”,我们在炕上打打闹闹,一会儿春秋战国,一会儿楚河汉界。母亲在灶上灶下忙忙碌碌,父亲则躺在炕头上,一边品茶,一边美美地吸旱烟,悠闲地等着母亲一声“吃饭哇——”,我们的“战斗”才结束。一家五六口挤在热乎乎的土炕上,你一碗我一碗地又吃又喝。尽管碗里盛的、桌上摆的无非是稀饭、窝头,却也丝毫感觉不到生活的苦寒清贫。小时候就常听村人们说道的“四大满足”——“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这难道不是幸福生活的传神缩影吗?我想,如果不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是绝对体会不到这句话的真正蕴涵。

春耕秋收之际,农务繁重。庄户人田间休息,地头吃饭,一天到晚不沾炕皮。到了碌碡下场、黍谷归仓的时候,清闲了整整一个秋天的土炕开始活跃了。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婶婶大娘们三个五个,今天去你家,明日到我家,一边拉家常,一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小时候,我常常跟着母亲串门子,去的最多的就是屋后的六奶奶家。六奶奶的屋子很小,土炕也很小,但烧得暖烘烘的,坐上去软绵绵的,每天都能坐满满一炕串门子的女人娃们。淳朴善良的村人们没有太多的推让与客套,来了就主动上炕,落座。六奶奶有着土炕一般宽厚的胸怀和温热的心肠,她总是把炕头留给客人。但我不喜欢六奶奶的炕头,因为她的炕头总是有点烫人。我多次劝六奶奶不要把炕头烧得这么烫,六奶奶总是笑笑:“嗨嗨,我这个灰毛病(方言,不好的毛病,还毛病)啊,就是改不了……”

据说,六爷爷年轻那会儿因下煤窑,腿被砸断,后来总算看好了,但双腿不敢着凉,春夏秋冬穿着棉裤,一到冬天,就疼痛难忍。即使炕烧得再热,有时也疼得难以忍受。再后来,六爷爷几乎不能走路了,在炕头上躺了好几年。我亲眼见过六爷爷半躺在炕头上,把瘦瘦的长长的腿伸出来,六奶奶流着眼泪给搓来搓去。搓了半天还是不管用,六爷爷干脆用缝衣针在腿上一针一针地扎,但流不出一点血来,扎完以后,就把腿贴在炕皮上,用厚厚的棉被焐着,似乎舒服了。那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六爷爷离开了人世。六奶奶把土炕烧得烫人,也许是对六爷爷思念的寄托吧,或许也正如六奶奶所说,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女人们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一边海阔天空,一边飞针走线。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面锣,五个女人一台戏。”民间的禁忌习俗在聊天中交流着,裁衣做饭的技艺也在聊天中切磋着,有时还为村人的兴衰变迁而唏嘘不已。这时,游逛了一天的猫也累了,跳上土炕,和人们争抢炕头,挤挤插插硬是要求一席领地,然后便开始了没完没了的美梦。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其乐融融,这本来就是令人高兴和幸福的场景。

在这农闲的时候,男人们也往往三三两两聚在某一家的热炕上,一边抽烟喝茶,一边闲谝瞎侃。你可别小瞧这些布衣布鞋、粗茶淡饭的庄稼汉们,他们谈论的话题足够丰富多彩,古今中外,山南海北,传闻逸趣,小说历史,无不涉及。更多的是在计划着开春的农事,他们往往能根据今年的年景节候的好坏和谷物收成的多寡,准确地推算并定夺好来年的年成与种植情况。

土炕也是铺展爱情孕育生命的理想之所。在洞房花烛的良宵佳期,当耍笑新娘的人陆续散去,家人亲友男女在洞房炕中放一张大红炕桌,上面放上盛满谷粒或豌豆的大斗,众人扶新媳妇小心翼翼地坐在这幸福的大斗上,你想,有哪个新媳妇不对这“福盛斗”寄托着富裕、兴盛和对幸福生活的期盼?当亲人们全部散去,这对脉脉含情的新人把软绵绵、厚楚楚的被褥铺在土炕上。谁能说这铺下来的只有羞涩、欢愉和悄悄话,难道没有幸福、甜蜜和对爱情的忠贞不渝?!第二天打早,夫妻双双在炕灶里添柴生火。你看,新郎双手捧起柴火,新娘清纯丰润的面庞满含着娇羞幸福的笑容,小心地取出一根火柴,“哧——”地一声引燃柴火,这红扑扑的火焰燃起来的难道不是家业的鼎新旺盛、夫妻的和睦相偕和光景的红红火火吗?

在父祖辈们的指教下,我还懂得了坐炕的位置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是众亲戚聚集在某一家,最里面靠窗台的正中间位置是辈分最大的人坐的,然后按辈分的大小从两边依次排下来,所以,每当有亲戚朋友搞筵席时,我都没有因为坐错位置而遭到长者们的笑话

在家乡,孩子呱呱坠地,首先就来到了这盘土炕上,按乡俗,就要把胎盘从烟囱一直放入到土炕与烟囱相接的地方,这地方便称作衣胞之地,不管日后这孩子在这块土地上生活多久,不管他以后走到天涯海角,这衣胞之地就是他的故乡,因为这土炕已经和他血脉相连,所以,每个农村的孩子对这土炕都有一种牵连不断的情怀

土炕也是人生命最终的归宿,老人们说睡在土炕上,“走”得也踏实

这个厚实笨拙的、灰头土脸的土台子,凭着自己满腹的温热,温暖方便了贫苦勤劳的祖辈们,繁衍生息了一代又一代淳厚质朴的村人们。土炕上铺展着家长里短,铺展着奇闻轶事,承载着亲情友情,承载着村人们绵延不绝的梦想,也记载了我们中华民族千百年来辉煌灿烂的文化,这难道不是一部值得典藏的厚重的历史大书吗?

作者简介:马宝平,山西朔州人,朔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高中语文教师,业余时间进行文学创作,发表文学作品40余件。

拌谷

文/布衣散人(陕西)

在这里用“拌谷”二字并不能体现我所要表达的意思,我们那里的方言“ban”有摔打,收拾的意思,但字典里并没有这样的一个字,我姑且找一个读音相同、字意很接近的字代替吧。

金秋十月即将来临,又到了收割稻谷的季节了。要强的父母在家里种了好几亩的晚稻,今年风调雨顺,长势喜人,一定好收成呐。如果换成以往的年代,我就得请假回家忙农了,一年当中,栽秧打谷是两件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家庭的生计,所以在外打工或是搞副业的人天远路程都要跑回去帮忙的。事实上,我们家现在就两个留守老人,能吃多少呢。我们经常劝说少种庄稼,但他们不愿意给儿孙增加负担,自食其力,辛苦了一辈子也不愿意停下来歇歇。

现在收割稻谷都是机械化,履带式的小型收割机,再复杂的地形都能去,效率高,浪费少,减省了很多事情,解放了劳动力。小时候家乡收稻谷可完全是手工,其中有太多辛劳,也有很多乐趣。田里的水放干了以后,就要趁太阳大的天气割谷子。这个时节的天气被称之为“秋老虎”。早晚虽是凉爽了一点,但正午还是十分的酷热!割倒的谷子穗要架在谷桩上晾晒,排成一条条的长龙阵。待晒过三五几天,容易脱粒的时候就要打谷子了。那几天坝子里拌谷子的声音此起彼伏,紧张而又繁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拌桶是一个类似于梯形的容器,底窄口宽,上下面都为正方形。在拌桶上面绑一张晒席围住三面,两人为一组,四人或六人为一个组合,交替轮换,抡起胳膊,在拌桶上面摔打谷穗把子。有一句顺口溜就是描写的这个场景:“四四方方一座城,两个将军来攻城。砰砰砰砰几大炮,无数散兵进了城。”如果身临其境绝对会给你带来视觉和听觉上的震撼,是劳动人民用勤劳和智慧谱写了一首动听而壮阔的拌谷交响曲。

拌谷其实是一门技术活,有好几种打法。最常见的就是阴阳桶。头三下势大力沉,两个人一先一后,动作衔接要紧,一边打一边翻转,目的是每一根稻穗都要能碰到,脱粒效果才好。后面三四下就越打越快,力道却小了下来,但收尾那一下又得使劲儿打一下。整套动作下来十分流畅,一阴一阳节奏明快。人的臀部、腰、胳膊配合自然,很有韵味。

还有一种打法叫牛擦痒,顾名思义,牛皮糙肉厚,痒的时候就会在树桩上面蹭来蹭去。其打法跟阴阳桶相似,只是节奏变慢了一点,每打一下,都要拿谷穗把子在晒席上面靠一下刷一下,所以在砰砰声的间隙又多了沙沙声,很有层次感,看起来也赏心悦目。要求配合默契,步调有序,方能快而不乱,这样的打法目的是减少浪费。

第三种打法是锣筛米,这个称谓很形象生动。分列式打米机和剥壳机还没有问世的时候,米里面往往混有碎米头和谷糠之类的东西,人们就用锣筛把这些东西筛选出来。这种打法要求每摔打一下,人的身体前倾,手持谷穗把子画圆并抖动,这样节奏就更慢,需要两人配合更加默契,刚柔相济,打起来极具观赏性脱粒效果也是最好的,但需要经验很丰富的老农才配合得出来,而且他们一边打还一边吼起古老的号子,很是感染人,在笑声中人们忘记了酷热和疲劳。

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即便是有霸王举鼎的力气也无济于事,力用太大谷粒满天飞,收不住势就会杂乱无章,让同伴无所适从。力使小了,脱粒效果不好,糟蹋粮食。遗憾的是我一直都没学会,往往都是帮别人干些搬运的工作。随着农业机械化越来越普及,现代化程度越来越高,恐怕是以后再也没机会学了,也见不到这样的收割方式了。我家那架因长期使用长了包浆的拌桶也失去了用武之地,估计早已朽烂垮掉了吧。

那个年月,乡邻都很热情,关系和睦,即便是平时有什么小隔阂,一旦到了大忙季节都会互帮互助,不要报酬。主家也会倾其所有煮茶办饭招待大家,其乐融融皆大欢喜。社会不断向前发展,生产工具和生产力越来越先进,很多民俗文化都将逐渐消失,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但对于逝去的那些美好事物,我们可以用另外的方式传承下去。

作者简介:钟运玺,网名布衣散人,80后人,陕西汉中人,网名布衣散人。文学爱好者。

小白

文/管佑(山西)

今天是本月的倒数第二天,离小白离世大约半个月。我答应女儿给小白写点文字的。女儿在这段日子里曾不只一次提醒我:爸爸,给小白写点东西吧,我还给她写了日记呢!女儿的话说得我的心酸酸的。

小白活着的时候,我绝不曾想过要为她写点什么东西。你知道,小白的模样极其丑陋又不很乖巧,加之她母亲小黄的灵动和懂事,小白那时在家里的地位十分低下。她有“许多”坏毛病,总喜欢把袜子、拖鞋等物叼到她的窝里,让人没地方找。等到找到时,小白免不了挨我们的打,打得并不重,骂得却很难听,至于“哪天死了才省心”的话,女儿和儿子都会轻意说出的。尤其是晚上,深夜以后,大门外会时不时传来这样那样的声音,小白会扯大嗓门狂吠不止,吵得人难以入睡,为此妻曾深夜起来对小白暴打过,打得小白“哇哇”直叫,可她就是不长记性,依然如故。

吠是狗的本能,也是本质工作,不让狗吠就是让狗失职,让狗犯错误,这不是狗的错,是人的错。小白走了,我和妻都很愧疚。

在小白离世前曾下过几场雨,雨量多,整个天地间都弥漫着潮湿的空气,因此小白似乎有点不适应,有好几次小白卧在沙发上取暖,这可能是她生病的起因。我却浑然不知,对小白的“出轨”行为我曾搧过她两耳光,踢过她一脚。她死得很突然,从发现到离开我们仅仅一天的时间。她死得很平静,至死她都再没有叫过一声。等见到她时,她的身边有几滩血。她躺在自己的窝里,无力地闭着眼睛,腹部起落的幅度很小,气息已极度微弱。来不及或者当时就不曾试图挽救于她,于是她理所当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至此她不足半年的生命历程走到了尽头。她不必再担心主人的吓斥、暴打,不必再迷恋世界的一切。

可是她的离去让我们全家人的心空空荡荡。毕竟她曾是这个家的一名成员。哪怕她就是再丑陋再不讨人喜欢,毕竟她有过自己平凡的生命过程,也许因为她的一声狂吠阻止了一起盗窃案的发生;也许就因为她的谦虚的外表,人们才能从彼此的对比中得出“好狗”的标准。

在她有生的日子里,她的存在仿佛就是一种陪衬,如同我们许多生活于下层的普通百姓。生的日子里,并不会有多少人会关心过他们的生活,他们简单地生活着,节衣缩食,忍辱负重,为子女含辛茹苦,对长辈孝敬有加,和亲戚邻里和睦相处,却全然不顾自己的健康与生命。哪天说不行了,就匆然离世。这些人在乡下的田间地头可见,在繁华的闹市城镇可见,在茫茫戈壁滩上亦可见,因此他们是一个阶层而不是哪个特定的“人”。你可能经常会听到某个村一老头或一老太太平素身体都挺好的,也不知得了个甚怪病,说走就走了。可是人们又哪里知道老人的真实情况呢?他们不是甚病也没,而是病入膏肓了。那病有来自身体的,也有来自心理的。他们承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迫于现实,从不对外人言表,终于有一日那根弦绷得太紧了,于是找一个极其平常的机会,只要微微在紧绷的弦上放点分量,那弦便自然断了。  

小白兴许就是这样走的:二月份降生,七月份离世,这是极短暂的生命之旅。在这极短的生命里,小白知道自己是只狗,知道自己的天职是看家护院,效忠于主人,而且她在自己超乎短暂的生命里践行了自己的天职:为主人摆尾,向邪恶狂吠。直至生命走到尽头时,都不曾忘却。我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看到小白时,她的尾巴微微地摆动着,且没有能力张嘴再去狂吠一回。

前面提到小白有许多“毛病”,在她“走”了之后,原来这些“毛病”都是小白的优点。甚至一些人做到的,小白做到了;许多人做不到的,小白也做到了。

小白走了,其形貌难移;即便其形貌可忘,其精神也将长驻,让人肃然,久久不能忘怀。

作者简介:佑子,原名,管佑,网名:一杯清秋。祖籍:山西五寨。2001年,吕梁高专毕业。五寨职业高中英语教师,热爱文学、教育,景仰方块汉字的神奇魅力,作品散见《清涟》《星河》《清涟碧波》等。

《作家新视野》大型文学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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