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日记（4）

五月日记

1、1986年5月28日

下班回家便问弟弟去给我看自考成绩没有，他告诉我单科结业证已经拿回来了，成绩是84分。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又亲眼看到了结业证，这才放心了。

2、1987年5月3日

给小钟的信：

亲爱的妹妹你好：

今天终于能提起笔来给你写信了，请原谅我的拖沓，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实在忙死了。

我是去年参加自学考试的。去年一年只及格两科。第一次只考一科，古代汉语，84分。第二次考两科，现代汉语79分，外国文学50分。今年因为省里计划下半年不考党史，这样我想每年考四科就必须在上半年加码。于是上半年我就学了三科，现刚考完，等待结果。

我们省里规定十科及格给大专文凭。如果每次考三科，就意味着两年左右大专毕业。这对我来说不太可能，基础差，又只能在业余时间学习。这次只能拼一下试试。这一拼，我几乎精疲力竭。每周上六次课，从下午五点半到晚上八点半。每天一下班我就到一个小学去上课，课堂在二楼，爬楼梯就很费时间。下课后饥肠辘辘，又得爬三楼回家。吃完饭后又得整理笔记，常常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半年来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过的。尤其临近考试时，我除了上班、吃饭、睡觉不能再省略之外，生活的其他方面都打了删节号。这不，我才把攒下的一大堆脏衣服处理完。

5月6日，我又要开始听课：党史和现代文学。那样就又没有时间了。总之我时时觉得有压力，总像有什么在催着我，使我不得安宁。

上面说的是我的辛苦，但那是苦中有甜。下面又要向你讲讲烦恼了。去年我刚到车间工作时，工会主席李师傅对我非常好，背过我上楼。我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给报社投了一篇稿表扬她。不想惹来一连串的麻烦。我们的车间主任是李师傅的对头（我后来才知道），表扬了李，就等于贬低了她。所以她常在我身边讲自己的功劳，可我看她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敬佩的地方，就没理那个碴。这下她变了脸，到上级到报社说我写的不是事实，是为了讨好领导等等。虽然文章发表了，可她对我的仇可就结下了。

3、1988年5月10日

给曹姐写回信：

桂云姐：

你好！

十年分离，音信渐疏，但手足之情时刻难忘。每被命运驱赶疲于奔命时，总是默默地在心里向远方的朋友倾诉，多少次提笔写信都没写完。我不想敷衍了事，但要认认真真地写尽这十年中积下的千言万语，谈何容易！更加上时间紧张，于是拖延下来。

四月末我参加了高教自考，暂时松了口气，紧接着便一直还信债，士平和钟梅处都去了信，每封都是沉甸甸的。事到如今，也要不得强了，只能信笔所至，尽量多给你写一点。

见到你寄来的照片，百感交集。小佳楠转眼长这么大了，你我焉能不老？昔日少女风采，所剩无几了。随信附上近照，还是你心中想念的那可爱模样吗？

三十岁的未婚女人常是人们谈论的话题。在工厂里也有人对我说这说那，我脸皮早就磨得厚了，恬不知耻，索性说自己臭在家里了。大家大概也是这么认为了。对爱情，我只有一句话：追求但不乞求。我虽身残，但心没残，不能让人家像捡破烂一样挑来拣去。为了保存这点自尊，我只能将心冻起来。

过去我同你们不谈这种事，是因为这事说起来该写的太多了。78年我从长春回来后，在与张俊兰通信时，被她哥哥注意上了。也许他看中了我有点歪才，便与我交了文字朋友，后来要超出友谊的限度了，便中止了。从他的信中我感到他受到了某种压力。对此，我起初就当作是一个奇遇，因为我从小就没想到过爱情，认为那对我是奢侈品，不敢企望。遇到他，我很庆幸，一生中有一次就够了。虽然早已料到了后果不妙，还是勇敢地接受了现实。当知道他受到压力时，我很决断地中止了联系。遗憾的是连俊兰也一同失去了。这件事，我当时没往心里去，但年纪越大，对我的影响就越大，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可是我至今不后悔，得到了我不该得到的，失去了本来就没有的，我反而应该满足。人生可以是酸的，可以是苦的，但不能是没味的。我渴望经历丰富一些，尽管痛苦。

命运对我是不公平的，但我不该向你诉苦。我知道每个残疾人的生活道路都是不平坦的，只能自己救自己。因此苦恼时我不写信，而欢乐时既少又短暂，没等信写完，新的苦恼又来了，只得搁笔。今天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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