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的诡计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她虽然开心,却并没有太多喜悦。
因为这是她应得的,三年苦读,她知道不出意外,自己肯定能上大学。但为了这份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帮过她,那些点滴之恩的,有什么好记住的,她一样也帮回了别人;当然也受到一些恩惠,但她也付出代价了,有进有出,算是打平。唯有这一次,面对人生最艰难的时刻,张启明不但给她提供了吃住的地方,还主动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关之洲立即表现出应有的惊喜,磕头虫一样不停地点头,连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她当然愿意,谁愿意在八月的深圳街头晒得仆街一般,她太愿意接受这份工作了,哪怕工资不高,只要能让她有吃饭有住宿的地方就行。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住在张启明家了,太不方便,见面好尴尬。
虽然张启明说你随时都可以去上班,过几天也成,但关之洲还是准备立即去报到,早点赚钱。张启明挠挠头转身回屋,嘟囔了一句,“随便你。我再去睡会,冰箱里有我昨晚打包回来的菜,你自己加热了吃吧。我要再睡一会儿。”关之洲站在门口发了一下呆,有一股暖流往上涌,差点涌出眼泪来。
她跟自己说,“没什么,放心!我一定会回报他的。”
将背囊放回房间,她到厨房里一看,冰箱里塞得满满的,有六盒菜,一盒叉烧包、一盒三丝炒米粉,全是没动过的样子,并不是剩菜。这一下,关之洲更加感动,觉得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狠狠地砸中了她,从此以后,她是见山开山,遇水搭桥,无往而不利。
她小心地将半只豉油鸡里的骨架部分捡出来,挖出来一勺西芹百合炒白果,夹了两块子姜焖鸭,又挑了一筷子梅菜扣肉,想了想,将半盒三丝炒米粉倒进锅里,又将菜一股脑儿地倒进去,刚刚闻到食物的香气,她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她觉得自己就像饿了半年一样,面前有一桌子饭菜都能吃光。
这几天吃得太差,为了省钱,只敢叫最便宜的套餐,一汤一饭一菜,当然是饭比菜多,好在菜够咸,而且餐桌上都有辣椒酱,每顿都是光盘,但每一顿都没有吃饱。她平时吃东西不挑,但特别有节制,体重一直没超过90斤,谁都觉得她是一个温婉乖巧的女子,对她都特别关照,尤其是那些高大强壮的男孩子,没来由的就对她产生了怜爱之心。
她平时饭量不大,可这几天就像胃底漏了个洞一样,怎么吃也不饱。可能是心里太饥荒,太没有安全感,只怕吃了这顿就没下顿,所以每一餐都吃得奔放。
热好了菜,她小心地将装得满满的碟子端出来,又看了看张启明的房间,他还在睡,那好吧,自己先吃为敬。这一餐,她吃得很慢,细嚼慢咽,每一筷子都我特别美味,是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吃过的高级味道。
后来她才知道,张启明昨天陪人吃饭,在城中最大的客家王酒楼,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关之洲来他家住了四天,他还没有好好请她吃餐饭,想了想就向服务员招手,打包了六菜两个主食,想着明天是周末,自己也不愿意出去,晚上还有一个饭局,干脆就让她自己吃吧。
这一吃,好感度又加了10个百分点。关之洲都在想着以后认识了漂亮女孩子,一定介绍给张启明。第二天一早,关之洲按照地图的指引,从大巴上一下来就见到了一栋直入云霄的钢铁怪物般的高楼,这就是她即将工作的地方——深圳第一高楼赛格广场,楼下就是全城最热闹的商业步行街华强北。
望着眼前人流如织,全部像快速推进的全镜头,一个一个都来去匆忙,关之洲恨不得跪倒在张启明的脚下,天呐!我竟然就在福田区工作,我竟然就在这个全市最繁华的城市中央工作,要知道福田区可是深圳此刻发展最好的区域,而华强北几乎是全世界电子原件的批发中心,无数高楼大厦正在此起彼伏的升起,用不了三年,这里的繁华将如科幻世界一样,走在全国的前行。高之洲不忍心马上到公司报到,她缓缓移到路边少人的地方,一会儿抬头望天,一会儿低头望地,一会儿又抬头看那直插天际的高楼,她觉得老天待她不薄,刚刚来到深圳六天,就找到一份荣耀的工作。
不管是亲戚、同村、高中的同学,哪怕读了中专大专,在深圳也是多数散落在宝安、龙岗等边远地区,偶尔有几个在城里的,二姨在罗湖,一个高中考上大专的同学在南山,还有一个初中的男同学在盐田做保安,他们每次说起深圳,都会对福田充满了向往,能在福田工作简直就是一种荣耀。
关之洲第一次深刻感受到了权力的魅力,如果张启明不是公务员,不是个科长,不是权力单位的要职部门,他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帮她找到工作,关之洲好声好气低眉顺眼的遍寻各个展位,找了四天还是毫无音讯,一个对她有意向的公司都没有,可是人家打个电话,就有人请她上门。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关之洲一早计划好了,要请张启明吃个饭表达感激,虽然还没有拿到工资,但是当她从电梯里走进公司透明的玻璃门,就见到从办公室里急急走出来的老板于伟贤,就是张启明递给她名片上的人。一见面,于伟贤就领着她走遍了公司各楼层,然后将她带到一个格子间,说这就是你工位,要是有什么疑问,就问旁边的姜秋妮,她也是你们客家人,说着就扬起手,“秋妮,过来过来,这是新同事,帮你做财务报表,整理一下报税资料,你先带带她,等她熟悉了,你就可以放心休产假了。”
只见相隔两个卡位的椅子慢慢转过来,姜秋妮右手顶着腰,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她长了一张典型客家妹的脸,宽脸、额头偏高、大眼睛,本来就个子不高,再挺着个七个月的肚子,真是有一种即将收获的饱满。
关之洲马上走过去握姜秋妮的手,她的手温暖干燥,就像冬天的柴火炉,让人感到舒坦。姜秋妮很热情,缓缓坐在关之洲身边,告诉她怎么开机,怎么上网,怎么打内线电话,老板于伟贤站在旁边一脸的微笑,看到关之洲大致了解了工作情况,这才准备转身离开。可他刚走了两步,又立即转身,从右侧裤袋里抽出一个红包,说是公司规矩,新人领个红包,寓意着红红火火,顺顺利利。
关之洲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转头看看端坐软布转椅上的姜秋妮,只见她见怪不怪的微微笑着,便轻轻接过来连声道谢,说自己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老板的期望。
等到中午午休时间,关之洲才鼓起勇气找到洗手间,一关上厕所的门,立即从背囊里抽出红包,打开一看,竟然有1000元钱,红艳艳的闪着世俗却动人的光辉。这真是大数目,她从家里出来找工作才带了家人凑齐的1000元钱,可今天上班第一天,老板就给了个大红包,当然是看在张启明的面子上。她一定要好好表现,让张启明知道她是有良心的人,不是白眼狼,一味吞食,从不付出。
终于到了周五的晚上,张启明依旧晚归,但关之洲没有把自己锁在房里,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她没有打开电视机,虽然她很想看看只有在深圳才能免费看到的香港电视台,但她不想让张启明看清,觉得她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女人。
当张启明一打开家门,关之洲马上放下书,站起身来走近张启明,一脸真诚地问,“张哥啊,你明天在家吃饭吗?如果你在家吃饭,我做一点客家菜给你吃。我做菜很有家乡味的。”张启明一时之间愣住了,挠了挠头说,“好啊,我也好久没在家吃过饭了,厨房里锅碗瓢盆儿什么都有,冰箱里面也有一些肉和海鲜,但都是冷冻的。你看着办吧,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别强求,我吃东西很随便,明天晚上吧,明天中午我约了人吃饭。”虽然张启明说随便,但关之洲却不肯随便。
第二天一早,她就直奔菜市场,买了一只新鲜的河源土鸡,花了60大元,不算贵,她还有1000块呢,怕啥?她在市场里转了一圈,才发现1000元也买不了什么东西,那些海鲜还真贵,老虎斑居然卖到三百元一斤,一条可至少有一斤半,原来有钱人吃的是这些高档玩意。她想了想,到底有点舍不得,没买海鲜,反正她也不会做。所以的鱼,她只会清蒸红烧与油煎,但她做过的鱼,最贵也没超过30元一斤,那还得是过年过节时,一年最多一次。
她买了一点新鲜的小菜心,又买了一盒豆腐,一只清炖鸡,一碟酿豆腐,一碟蒜茸菜心,再将冰箱里冷冻的鱼拿出来一条,用油那么一煎,哇,肯定不错。她又买了一些葱蒜香菜辣椒等调味料,这才春风满面得意洋洋的回来。
当天晚上,张启明打开家门,正遇上关之洲从厨房里一溜小跑出一盆清炖鸡,那熟悉又亲切的香味,正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洗手坐下来一尝,他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关之洲的手艺还不错,竟让他感受到童年的味道。
他一边大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哎呀,你做的跟我妈做的差不多呢。”关之洲愣了一下,心底有团小火苗不停地往上冲。关之洲暗暗寻思,“张启明会不会对我有点意思,怎么会说我跟他妈差不多?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
关之洲一边吃一边算计,“如果自己在深圳找工作,凭这么多天在人才市场的打听,她知道像她这样刚刚财务专业毕业的人,能够拿到2000块就算不错,因为你只有文凭,没有经验,企业要的就是熟手,谁愿意当你的教练啊?万一教会了你,你就跳槽,那企业不是白白付出,却没有收益。
可是2000块能做什么?她每天去搭公交车的路上看到小区四周遍布售楼中介,人家香港是金铺多过米铺,深圳却是房屋中介多过金铺米铺一切商铺。有一天她回来得早,实在是不想上楼,便在小区附近转悠,这一看,哇,这里的房价居然已经上万了。
太可怕了,一万块钱一平方是什么概念?在她的老家,爸妈靠土地揾食,加上家里种的水果树,什么百香果、水蜜桃、柚子和桔子,一年忙到头,赚到手的还不到一万元。如果自己一个月赚2000,加班加点,那就是3000元,哪怕不吃不喝,也要三个多月才能买得起一平方。一年到头赚的还不到1万块。他找份工作,如果是2000块钱,再加上加班加点,到手3000元,那要三个月才能买得起一平方。如果买张启明家这样100多平方的房子,那不是要等30年。
30年是什么概念?她能不能活过30年,都是个未知数。
关之洲一边嚼着青菜,一边暗暗下了决心,她决定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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