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21世纪散文诗年鉴》用稿连播】湖北/徐亚莉：春天，我让桃花下了一场雨（五章）
春天，我让桃花下了一场雨（五章）
湖北/徐亚莉
春天一到，我就长出了一双蝴蝶的翅膀。我一会儿飞上树梢，一会儿仰着脸站树下。只一刹那，就把满树的桃花看得羞红了脸。我有一种恍惚，分不清端坐在枝头的是桃花，还是我。
我让桃花，在春天下起了雨，我从粉色的云中走出来，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柔软的可人儿。
春天，草木发青，树在开着它们自己的花，而一些黑暗和坚硬的石头，总是在逐渐融化，变亮，变成轻而白的云朵。人到中年的我，也在慢慢褪色，退去随身携带的刺，退去虚浮的光。每一日，我在我的桃源种豆，种瓜，并让它们顺着春风，开出一些柔软的花。
整个下午，我惬意地躺在桃花的罗衾中，想入非非。
四月，我的思念长满了刺
01
越来越苍白，我日渐失语的记忆，以及你渐行渐远的背影。
四月，草木疯长，花开得小心翼翼。我的思念，浑身长刺，它细细地扎，密密地扎，扎向柔软的最深处。
云在天空放牧，白色的倒影，惊动湖心，湖水轻轻抽搐，一一不可触及，不可言喻的痛。
你于一条河的对岸远眺，我在时光的背面，被一些细小的牙齿嚼碎，吞食。残阳如血，玫瑰如血，它们连同城市的每条鱼，误入歧途。
在四月的风里行走，从黑夜走何曦光，从曦光走向暮落。在这非黑即白的人间，总有还不完的奇怪的孽债，也有收拾不完的残局。我们一直在等待柳暗花明。
黄昏，我在暮蔼里沉沉睡去。把黄昏归还黄昏，把清风归还给明月，把星星归还给眼睛，把思念归还给你，把你归还给现世安稳。
02
还有什么可以依靠呢？我渐渐失去力气的双手，抓不住山，抓不住河流，抓不住时光，也抓不住你早已走远的温柔。
我把自己低入尘土，只为供养一株花，一些与我无关的树，只为能用满身的枝叶颤抖出生命的热情，只为收敛中年的锋芒，用柔软包罗天地万物。
哦，亲爱的，夜色渐浓，这春寒的、四月的夜，有绵长的黑。我这只失去双眼的蝙蝠，只能用夜的耳朵窥探你的蛛丝马迹。你这无药可救、深植骨髓的毒！
除非我截断每条与你相关的河，除非连根拔起我身体里的每一根草，除非炉火熄灭，下场冬天的暴雪，除非山无棱，天地合，除非我已记不起，彼此的旧模样。
03
那一页已过去了吗？结局已定，曾经的撕心裂肺，今日的繁华落尽，各安天涯。
坐在四月的风口，触摸到风的每一根骨头，我有金属坠地的疼痛一一冰冷的痛。
所有的河已沉睡，河床安静。所有的星星都闭上了眼睛，我也闭上了眼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被旧时光细细碾碎，尘土飞扬。
倘若飞上柳梢，我要等待月光；飞进云朵，我要等放羊的姑娘；飞入叶丛，我要拉着清风散步；飞入你，我等到了红尘万丈，一世情殇。
我还不是一无所有的人
时间一定会过得很快，所有醒着的事物很快就会落入尘埃。比如季节，比如路过的景色，比如一些执着的人和一些顽固的苔痕。
夜里，雨落下来，一锤一锤地捶醒我的耳朵、我的夜一一我是如此爱它，在夜里，我是我自己的王，安静，纯粹而清澈透亮。
远的炊烟，更远的日暮，近的落花流水，它们一一在我心头盛开，又一一跌入我醒来的梦，如同跌入它们各自的宿命。
还有什么不可原谅？每个人忙于赶路，有的奔向生，有的钟情劫后重生，有的彳亍在路口，像一枚露珠，把梦挂在高高的枝头，有的模仿雪，拖着洁白的影子销声匿迹。
至少，我还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只要星星之火不熄，只要我的血液还在燃烧，就一定会抵达下一个春暖花开。
曾经的繁华万千，今天的入土为安
悬而未决的雨，暗喻一个人充满悬念的身世。将一些正在细数的落花，反复折叠一一我的梦不过如此，它总在经历：盛开一一簌簌落下一一阖然长逝。曾经繁华万千，今日的入土为安。诡异的结局！
沦陷的脚步映照越来越远的落日苍穹。曲尽人散，人去而楼空。我在孤独的城里流离失所。碎片终化作雪，漫天飘舞。
轮 回
豁然，云开，光迎面袭来，所有缠绕心头的迷雾被一一拨开。身体里的万年沉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醒来。突然就爱上这浅浅的五月，爱上蝉的薄翼，爱上肆意的绿，爱上时断时续的鸟鸣，和树下荡来荡去的秋千。
走了太远的路，我被尘土覆盖。戴了很久的人形面具，我想要卸想卸下它，卸下一路的黑暗、荆棘，卸下生活的重荷。
然后，用露珠洗净黑夜的眼睛，用江河洗净半生风尘，用轻风拂面，用星星之火，点燃那已渐渐熄灭的中年的灯。
越来越趋于沉静，企图抓住稍纵即逝的现世安稳。幸福来得毫无准备，它猝不及防地撞上我的南墙，惊动那些伤口的盐。生活，原来是一道不可破译的谜。
学风，随性地吹；学花，静静地涅槃；学雪，纤尘不染；学月，照亮每一段轮回。
作者简介：徐亚莉：湖北云梦人，云梦县城关三小教师。1974年生。有爱，有诗，有梦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