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琴行杯散文大赛】张国娴丨婆婆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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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张国娴：山西省交城县人，供职于古交市烟草专卖局。山西省作协会员，古交市作协副主席，《古交文苑》特约编审。多年来，一直以文学栖息精神，滋养心灵，从2003年开始发表作品，作品散见于行业《东方烟草报》、《牡丹》、《六盘人家》、《山西烟草》、《金周刊》、《山西市场导报》、《太原日报》、《太原晚报》等报刊杂志。
婆婆
张国娴
一
哥在 “一家人”微信群发了一则消息：“老妈住医院了，冠心病，在重症监护室！”微信里提到的“老妈”是我八十一岁的婆婆，我把单位的事打理停当，急急奔赴医院。
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婆婆躺着，身体被一堆仪器包围着，一捆杂乱无章的线在婆婆身上横七竖八。婆婆呼吸有点沉重，伴有轻微的咳嗽。护士进来打针，掀开婆婆盖着的薄被单，我看到婆婆身着打有补丁的秋裤和打着补丁的袜子。
补丁打得不是很突兀，婆婆是老裁缝，做了一辈子衣服，很艺术地打个补丁，是她老人家的长项。但是，需要穿补丁衣服吗？对着护士，我多少有点尴尬。是儿女们不孝不管吗？如果我是护士，会丛生虐待之类的疑问。
日子原本可以“奢”着过，婆婆坚持“俭”着来。婆婆一辈子似乎就是“抠”着这两个字过。
病床底下，摆着婆婆的一双黑色的千层底手工布鞋，鞋里还垫着一双色彩明艳的绣花鞋垫，这双鞋在素净的病房里更引人注目，特别的颜色仿佛是婆婆寻常日子里的一抹烟火，光阴深处蕴含的暖意丝丝氤氲而来。
二
鞋还是自己做穿着才舒服，婆婆固执地认为。做鞋的工具至今一应俱全，而且这些工具利用率极高，顶针、针锥与鞋楦子等在一个固定的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用时如探囊取宝。
婆婆做鞋的材料是袼褙，袼褙在我这一辈人生活中早已边沿化，几近消失。夏季是个打袼褙的好时节，每年这个时候，婆婆把儿女们不穿的衣服拆成块，用电熨斗一块一块熨平整了，摞成整齐的一摞。
接下来开始准备熬煮浆糊。婆婆把清水与白面按比例放到锅里熬煮，边煮边用筷子不停地搅动，避免粘到锅底糊了锅。打袼褙是个技术活，水多了，浆糊稀，黏不住布；水少了，浆糊浓稠，打下的袼褙又厚又硬，纳鞋底时针锥扎不动，费力。
配料准备齐了，婆婆指挥着保姆，把擀面的案板翻转，在案板背面刷一层浆糊，贴一层布，糊到8—10层，就将案板搬到阳光底下晾晒，待布与浆糊干透，从案板上剥离，一张袼褙就做成了。
婆婆看着一摞又一摞的袼褙，眼神里有满足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这些袼褙就是一双双脚丫子要穿的鞋呀！
三
要做鞋了，婆婆发现短了纳鞋用的麻绳，婆婆打电话给村里的亲戚，让帮着找些麻儿，可是，村里人也早就不穿手工鞋了，这样的答复总是让婆婆失落许久。
婆婆叨念着，几十年前大夏天的中午，给孩子们备好饭后，趁孩子们吃饭，她就去村外的麻子地里拨花麻去了。麻子用途是榨油，长出的麻苗子有花麻与籽麻，花麻光开花，不结籽，但可以捻成麻绳纳底上鞋。
大地静到可以听到细草被风吹动的声音，婆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钻进一人多高的麻子地，钻进去就看不见人影，大晌午，一个女人家独自在无人烟的田地，不知道婆婆怕不怕。
这其中隐含了多少无奈与辛酸！公公长年在外工作，孩子们还小，没指靠。婆婆动作迅速地挑拣着麻杆光滑纤长的花麻，打成捆，再放到河滩的水池子中，用石头压住，在沤麻滩里沤麻。
沤麻需要十多天，等到麻杆在水里发酵腐烂，婆婆就将麻杆捞出，拖到河边清洗，直到里边露出洁白的麻纤维，沤麻工程才算结束。
把麻纤维从麻杆上捅下来后，每个夜幕降临，婆婆将孩子打点入睡，对着油灯整夜整夜用拨吊儿捻麻绳，一根又一根，无声的夜被麻绳拉得好长好长，浸润着艰辛岁月里悠远漫长的滋味。
四
过大年了，家里每人要穿一双新鞋。每年腊月，是婆婆最忙的时候，用袼褙照着鞋样的尺寸，一层一层地垛鞋底，将“顶针”套在食指上，对着针锥钻孔，用捻好的麻绳穿针走线纳鞋底。密密的针角过处，不用画都能在鞋底纳出花纹图案，婆婆手巧。
做鞋的鞋帮都用灯芯绒面料，女孩儿的用红色，男孩子用黑色，没得挑，那年代物质匮乏。大年三十，一双又一双的鞋从大到小，排在了地下，孩子们一睁眼就下地试新鞋，你推我搡，你要穿他的，他要穿你的，嘻闹出喜庆的年韵味儿。
多年以后，哥姐早已记不清最后一次穿婆婆做的鞋是什么时候，但对老母亲做的鞋，有种特殊的感情。前些年，婆婆给每个小家做了手工拖鞋，虽然比不上市面上的鞋漂亮，但因为是年迈的婆婆做的，虽然一次也没穿，但这些拖鞋我一直在鞋柜摆着。
五
家人眼中的婆婆，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子女们不穿裉下的衣服，全归婆婆所有。婆婆对着一堆衣服，计划着，乡下哪家亲戚的哪个孩子能穿，就分配了。不能穿的，除了做鞋，还制作坐垫，墩布……
婆婆二十多年前做过胆结石手术，五年前做过心脏搭桥手术，养育八个孩子的艰辛，早落下一身病，子女们心疼婆婆，不让她再做针线活了，但婆婆戴着老花镜就是摘不了，佝偻着背，做针线活，缝纫机“噔噔噔……”的声响，在楼门口就可以听到。
按说公公是离休干部，不用孩子们负担，二老也有能力“奢”一回，但四世同堂的婆婆，时不时地现身说法，教育着她的子孙，要怜惜物资。
晚上由我陪视住院的婆婆，征求婆婆的意见，第二天早餐吃什么？婆婆不喜欢外面的饭，总觉得自家锅灶上做出的饭才干净放心，我不能图省事，在街上买饭给婆婆吃，破了婆婆的戒，让老人心里不舒服。
第二天早晨，陪视婆婆的我是五点起床的，开车回家煮好稀饭，拌好小菜，在七点十分，将早饭送给婆婆，照顾婆婆吃完，而自己没来得及吃一口，匆匆赶班。平常就是包一顿饺子也要喊我回去吃饭的婆婆，待我的好，不用提醒，随时都在，对着婆婆，感恩？感情？在年深日久的相濡以沫中已梳理不清。
六
婆婆病情一天天好转，已经能与前来探病的孩子们说笑。只是记忆力大不如从前，总是将护士给夹到腋下的体温计忘了，丢了一个，打碎一个。
护士让家属在外面重新买来顶数，我得令去买体温计，婆婆告诉我有一个地方卖三元一支，我图省事，在门口五元买了，被婆婆知晓，受婆婆一顿“责备”，你是钱多的不行，还是咋地？
婆婆用旧时的例子教育我，现在人那，就是吃不了苦。那时候，一个孩子一身棉衣，没倒换的，而且外面也没罩的衣服，孩子们的棉衣脏了，婆婆常常是连夜完成拆洗的。
拆开棉衣缝着的线，婆婆把面子与里子从棉花剥离出来，清洗干净了，在火炉上烤干，连夜再把棉衣一针一线缝好，往往是睡下没多久，已是鸡叫头遍。孩子们一觉醒来，干净暖和的棉衣摆放在眼前。
做我婆婆的媳妇有些累，但我感觉，好习惯在历练中不断养成。刚结婚时，与爱人回乡下过年，婆婆是不允许早晨睡懒觉的，天刚蒙蒙亮，便隔着窗户叫我们起床。
婆婆搬到城里后，依然不让孩子们睡懒觉。我家附近有个蔬菜批发市场，前些年，公公婆婆身体还好，能相互照应着上街时，每到周末，公公婆婆总要上一趟菜市场，买许多菜，分着给每个儿女们的小家送去。
我家是公公婆婆光顾的第一站，难得星期天睡个懒觉，婆婆却早早地敲门，把菜送到家，当媳妇的可以继续睡懒觉吗？有时，婆婆买的菜多了，提不上楼，就在楼下对着我的窗户喊我。
试想想，左邻右舍都在睡梦中，我如果不及时推开窗户回应一声，整幢楼都被婆婆吵到了，多遭邻居们不满！可是，婆婆才不顾忌这一些，不管是自己孩子，还是别人家的，该起床的时候不起床，那不成！
七
一周之后，婆婆出院，医院里吃过的饼干之类的东西，虽有剩余，家人要扔了，但遭到婆婆强烈抗议，婆婆声称，拿回家她自己吃。
婆婆经历了粮食奇缺的年代。大哥那时在他上衣贴身缝了一个口袋，每天从家里偷装一口袋黄豆或玉米，去村里一家饼子铺换饼子吃。
但是，每次自以为避开家人，神不知鬼不觉，偷换饼子的事却总能被婆婆发现，大哥就纳闷了：怪了，怎么被发现的？先知先觉？多年以后，终于解开谜底，婆婆在盛粮食的纸笸箩里，用自己的手掌在粮食表层盖了“印”，一旦有孩子动粮食，“手掌大印”当然不在了。
那年月，大人小孩都饿，但是如果粮食调控不好，全家人要挨饿的。婆婆一看到孩子们浪费粮食，就发感叹，现在的人没有真正尝过饿是啥滋味。
一颗鸡蛋都不舍得让孩子们吃，婆婆要攒下鸡蛋换钱买针头线脑，补贴家用。偶尔，姐姐们挡不住馋虫，在鸡刚下完蛋咯咯叫起，就撵着鸡离窝，悄悄从鸡栏里摸出蛋，趁人不备，用勺子滴几滴麻油，偷偷炒着吃了。
说到偷着吃鸡蛋，婆婆笑着说，每个孩子都有不同的招式。记不清是哪个孩子，喜欢把鸡蛋与猪食放到一起煮，那时候的猪食是谷子磨米后的粗糠，把鸡蛋悄悄埋入正煮着糠的猪锅里，煮熟时，悄悄钻到玉米地吃，蛋壳也被埋入玉米地，没有丁点蛛丝马迹。孩子们与吃有关的故事太多，婆婆如数家珍，忆苦思甜，粮食岂是儿辈可浪费的？
八
婆婆出院后，二姐来探视，途经清徐县路段，买了几大袋杏儿，让全家人分着吃。我吃了一枚，顺手要将杏核扔到垃圾桶，却被婆婆拦下，说要留着做菜。试想，你的高堂老母勤俭节约，在家粗茶淡饭，你忍心在外奢侈无度恣意浪费吗？
单位有同事吃了杏，我把杏核要了，用卫生纸擦干净包了，准备给婆婆。婆婆的窗外，晾着一堆杏核，这几天杏儿正是成熟季，子女们谁回婆婆那里，都往窗外添几枚杏核，婆婆叨念着，秋天要腌一坛杏仁菜给她的孩子们吃！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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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每一位作者限投三首，题材内容不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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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征稿时间:2017年7月5日起至9月30日止。
5、奖项设置:
一等奖1名，奖金200元，颁发获奖证书。
二等奖2名，奖金100元，颁发获奖证书。
三等奖3名，奖金50元，颁发获奖证书。
优秀奖5名，颁发获奖证书。
本次大赛一二三等奖获奖者，将由本平台聘为首批“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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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本次活动奖金、奖品由诗人牛扬老师全额赞助，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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