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杨俊丨小说/假币流浪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杨俊：山西省闻喜县人，闻喜二中语文教师。从小酷爱文学，高中时编发手写体《信风》杂志。学生时代及工作之初有《龟裂的楼梯》、《永存的希望》等多篇诗文获奖。编发了《猛醒集》、《意外集》、《梦境歌》、《塞上的梦》和《中条绿梦》等诗歌、散文和小说作品集。在《大同日报》、《语文报》、《作文阅读个性化》、《运城教科报》、《中条山报》以及江山文学网等网络平台，公开发表诗文20余万字。研究文学阅读和作文写作，近年热衷于文章的鉴赏评点，出版有《高中文言文评点》一书，发表相关文章二十多篇。

假币流浪

杨俊

在书店买书找回一张20元假币。沈康与撒泼的服务员小姐争执半天没有结果，只好自己揣着。

天渐渐冷了，沈康急需添一件羊毛衫。

第二天，沈康带着在书店找回的20元假币进了县城的批发市场。转了好长时间，他终于在一家写着“挥泪大展销”字样的门面前停下，走了进去。人挺多，如逢会一般。一进去他就认定了一种天蓝色羊毛衫，标价38元。他还价给25元。老板显出可怜兮兮状沉思片刻痛下决心的样子说，给30元拿走！沈康顺手掏出西服里袋杂着假币的52块钱付给老板30元，之后他佯装很潇洒地拎上叠好的羊毛衫慢慢走出服装店。出店没多远，老板撵了上来，二话没说让沈康把刚才的20块钱换一张。沈康假装不明就里，与老板争执了几句，掏出西服口袋仅有的12元钱，说口袋里就这么多了。老板无奈地把20元假币给他，他又很潇洒地给了老板12元。他很庆幸赚了8元，并把裤兜里的原有的50元真币掏出来与20元假币又叠放在一块塞进西服口袋。

之后两天沈康没有出小厂的大门。两天里厂里头头们接连开会，讨论小厂的命运和今后的归宿问题。沈康作为小厂会计也每会必出席。这天讨论到最后，决定派沈康再去地区一趟，将地区机械厂拖欠的13万元债款要回来，也许小厂还能重整旗鼓，最坏的打算，这些钱可给几十名职工发一点散伙费。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散会后职工食堂的三个人早已下班。沈康只得到外面饭馆 。出门前他没忘记将20元假币带上，并把11块零钱叠放一起装上。

铁厂门口不远就是沈康同村的沈茂林老汉开的小饭馆。沈茂林是沈康本族一个伯伯，还没出五服。沈康在靠门口的桌边刚坐定，这时任杰民进来了。他俩住同一个单身宿舍，同时分配到小厂。上两次一起吃饭都是杰民掏的钱，这次说什么也得自己付钱了。沈康想。他们吃喝了两盘菜四个馒头外加一小口杯白酒，算账共16块5角，付16块钱。沈康当着茂林老汉的面把11零钱卷起来装进口袋，将20元假币递了过去。谁知沈老汉拿着20元纸币辨认了半天，又递给沈康，很委婉地税：“康娃，这张钱有点破旧，恐怕在外面不好花掉，你给换一张吧。”沈康随手掏出口袋里的11元零钱，难为情地说：“大伯，你看，就这11块了，下次——”“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再远也出不了个'沈’字。不就三五块钱么，没什么。”

第二天沈康就去了地区催债款。他威胁性地给欠债人讲了一通，等了一天没有什么结果；人家一直哭丧着脸罗列自己的难处，一再答应给想想办法。天很晚了，沈康不得不住下来。他不敢住地区宾馆或招待所，只因付不起钱；即使现在付上，说不定厂子一倒闭自己的钱就垫了进去。沈康找了个离车站远点的小旅店，先看了看价目表，假装上厕所，把钱倒腾了一下，老老实实给付了30元——这次他就没敢将假币呈上，因为看到前两位顾客付钱后，收银小姐除了一块钱纸币外，其余大小纸币必过点钞机，甚至不止过一遍。看来明天不能拖了，实在不行就只有厂长书记亲自来了。

沈康虽努力了好多次，铁厂的债款也没能要回来，就像他口袋里的20假币虽进行了种种努力，但还是没有花出去。每次出行，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像口袋里的假币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这世间流浪；甚至比假币更凄凉，假币还能依附他的身体流浪，而他的灵魂早已远离他的肉体没有了一丝依托。

几经周折持续生产无望后，小厂终于破产了。宣布破产的当天，沈康以小厂会计的名义速去地区，用绝顶的聪明大事化小大钱化少地索要了3千元欠款。开始沈康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厂子破产了，我跑了那么多腿费了那么多口舌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些钱装自己口袋当然理得心安。这样想过沈康心里即刻释然。

如今，沈康原想在小厂好好工作、攒钱找对象成家的愿望彻底破灭了。小厂宣布破产后的第二天，沈康像丢了魂一般揣上20元假币在矿区大街上游荡。经过上次那个书店时，不由想起前段店里那位服务小姐的态度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透过玻璃窗望去里面是一瘦高一矮胖两个男人值班。他猛然想起那句励志俗语：“在哪儿摔倒就要在哪儿爬起！”于是他又进入书店故伎重演。精心地挑选着店里处理的旧书，用心地计算着购书的总价钱。当他认为恰到好处时，他向那位矮胖的书店服务员支付书款。不出所料，其中的20元假币又被退还回来，而他的口袋又 “恰好” 只剩下16元5角钱。

小厂破产后的第三天，一向内向保守的沈康不得不外出打工。他决定先到地区闯闯。那儿是他上中专的地方，毕竟还是比较熟悉的。他又坐上了发往地区的长途汽车。这次上车前他就把钱预备好了，用20元假币包住13块钱纸币。他很清楚从县城到地区是16块钱。当他当着售票小姐的面将假币展开，露出13元纸币时，他把20元假币递了过去。售票小姐扫了一眼，很会心而妩媚地一笑说：“把那零钱拿过来，这20元你收着吧。”沈康脸涨得通红，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看也不看售票小姐把13元递了过去，也不接售票小姐手里的20元假币，说：“扔到窗外吧！不要了。已快够本了。”售票小姐疑惑地看了看沈康，随手将假币从开着的窗户扔了出去。

沈康想：如果假币再让一个像他一样的工薪小职员捡上，那么它会不会又要进行新一轮的流浪呢？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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