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从朋友圈漫说左宗棠的发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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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被捕详考（1）
左宗棠画像。
晚清四大名臣，人人都是历史，人人都是故事。
今天，且说发迹前的左宗棠和左宗棠发迹的理由。
1812年，嘉庆17年，世界爆发了两件大事。
其一，英国为颠覆美国政体，再次派出军队入侵美国，攻陷华盛顿城，放火烧毁了美国国会大厦，美国被迫抵抗，开始第二次独立战争。
其二，拿破仑率领65万法军全面入侵沙俄，俄法战争爆发。
当然，眼睛一闭，这些事情与满清帝国无关。
再说1812年的满清帝国。
如同清宫剧和史书反复吹嘘那般，外面世界兵荒马乱，而满清帝国正值后乾隆盛世的咸与维新时期，自然是一番光鲜、体面、繁荣，民众安居乐业，风光这边独好的景象。
可惜，真实历史往往与清宫剧和史书的记载截然相反。
当时，满清官场欺隐、粉饰、怠惰之风盛行。
随着鸦片广泛流入，帝国上下吸食鸦片渐成风气。
耗时九年勉强平定的川楚白莲教起事给帝国造成创伤尚未痊愈，隐蔽民间的天理教又在四面联络，在河南、直隶、山东三省交界地带和京畿地区酝酿起事，并且直接以紫禁城为目标，开始谋划造反。
满清帝国确实国运不济。
就在清廷忙于维稳之际，连续多年，北京京畿连带帝国中原腹心等地方，居然轮换多发蝗灾、旱灾、水灾……危机重重之下，自幼成长在妇人怀抱，却又自诩明君英武的清仁宗颙琰因而大笔一挥，决意改革。
可惜，颙琰搞了许多整饬内政，整顿纲纪，整肃权臣的花招，甚至借反腐的名义杀掉了权臣和珅，但是，咸与维新的改革老调重弹，徒耗钱财却无结果。
就此，满清帝国延续旧制，无视欧美工业文明的蓬勃发展，继续闭关锁国，继续加速落后……
就在这年，11月10日，左宗棠出生在湖南省长沙府湘阴县左家塅一户地方官宦之家。
碰巧，在左宗棠出生的这一年，在湖南益阳县泉的一户胡姓官宦之家，也诞生一位公子，取名胡林翼。
胡林翼为人生性倨傲，豪宕不羁，颇具侠气却又被人视为纨绔少年。
胡林翼像。
然而，胡林翼贪玩之外，偏偏天生聪明，擅长读书，因而在边玩边读却屡考屡胜，在弱冠之年就中了进士，入了仕途。
后来，胡林翼在贵州为地方官，在剿匪空隙编成了《胡氏兵法》。
太平天国乱世，他被曾国藩举荐，独当一面参与剿灭太平天国，得以步步升官到巡抚湖北，加太子太保衔，成为清廷剿灭太平天国的四大中兴名臣之一。
当然，这是后话。
这里之所以说起胡林翼，是因为胡林翼是左宗棠崛起最有利的助力者之一。
当然，一个好汉三个帮，像左宗棠这样的人物，如要崛起成事，自然还有其他的助力者。
胡林翼之外，骆秉章即为其中之一。
左宗棠出生这年，花县骆秉章在广州府以第三名考中秀才。
不过，当时骆秉章并没有想到，在一年以后，他有一名名叫洪火秀将横空出世，并在后来改名为洪秀全，在1851年1月发起了一场席卷半个中国的战乱。
在这场战乱中，骆秉章成为清军平息太平天国战乱的主要将领之一，并且启用、举荐、襄助左宗棠成事。
平息太平天国之乱将骆秉章的官宦事业推到了峰顶。
战后，他与曾国藩、胡林翼、张之洞、左宗棠、彭玉麟、曾国荃、沈葆桢等齐名，为晚清八大名臣之一。
当年，相比胡林翼在考场上春风得意，骆秉章在后来的考场上却是一路坎坷。
考试考到年届不惑，骆秉章方才考中壬辰科第六十名进士，钦点了翰林院庶吉士，大器晚成，开始仕途。
骆秉章入仕之后，最早为军机大臣穆彰阿赏识，又被举荐为道光皇帝侍讲学士，名望上既有帝师之尊称，骆秉章从而蜚声士林。
说起来，在穆彰阿门下，骆秉章可谓曾国藩的同门师兄。
骆秉章画像。
在平定太平天国之乱和同治中兴时期，骆秉章为四川总督，剿灭云南太平军李永和部，太平天国石达开部，成为与两江总督曾国藩并重，被朝野视为“东西相望，天下倚之为重”的清廷柱石。
当然，出身平民家庭的左宗棠之所以成为晚清的四大名臣之一的左宗棠，除却得益骆秉章、胡林翼等人助力，他的朋友圈里，还隐藏着另外一位超级牛人：
陶澍。
被誉为湖湘经世派第一人的陶澍，相比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等人，应该算作上一代人物。就在1812年左宗棠、胡林翼出生之年，陶澍已然春风得意，升为江南道员。
他在任上兴修水利、整顿财政、治理漕运，倡办海运，革新盐政，整治治安，兴办教育，培养人才，官声卓著。尤其识人知人传闻士林。
——如说起陶澍慧眼识才，引历史学家萧一山的一言以概括，即为：
“不有陶澍之提倡，则湖南人才不能蔚起；
是国藩之成就，亦赖陶澍之喤引尔”。
萧一山将陶澍列为晚清湖南人才蔚起的源头，更认为陶澍是成就曾国藩的重要人物。
说起陶澍眼光到底如何，从他在两江总督任上重用林则徐、魏源、梁章钜等人，即可稍微侧见。
道光年间，陶澍可谓清廷官场在南方最具声望的人物。
除却林则徐、魏源、梁章钜等人之外，当时朝野颇具声望的贺长龄、卓秉恬、何凌汉、唐鉴、严如熠等人，均是陶澍着意拔擢、襄助的部属、朋友。
后辈群雄之中，名气最大的曾国藩长期奉陶澍为偶像，胡林翼更为陶澍的女婿，曾经长期住在陶家，耳提面令。
陶澍藏书既多，如一般儒家的史学经典之外，还有收藏有他托人自海外购回的英法等国出版的中外舆图地志。
坤舆万国全图
在满清时期的中国，普罗大众尚无西方现代地理概念，看似普通的中外舆图地志可谓当时读书人读书开眼之根本。
不过，当时西学不盛，满清朝野读书人家里，藏有中外舆图地志等西学典籍的，可谓寥寥无几。
可见，如得到陶澍家藏典籍学习机会，确实非常难得。
这一阶段，胡林翼即可参考这些资料，又可以随时就山川厄塞、兵政机要等等得陶澍面授指教，眼界、心胸自然为之大开。
相比天下儒生，胡林翼能够出类拔萃成为满清重臣，正是得益于四书五经八股文之外的这段舆图地志、兵政机要的学习。
当时，胡林翼给其父书信，尤其感慨住在陶家受益匪浅：
“岳丈公退之余，辄与男长谈。
岳丈胸中本极渊博，加以数十年来宦途阅历，上下古今，融会贯通，每及一事，旁证曲引，判断洞中窃要，于男进益，非浅鲜焉。”
至于《清史稿·胡林翼传》对这段故事，更是说得透彻：
“林翼负才不羁，娶总督陶澍女，习闻绪论，有经世志”。
回头，再说左宗棠。
1827年，由4岁启蒙，寒窗10年，年仅15岁的左宗棠首应长沙府试，即取中第二名。
然而，这一年，本该少年春风的左宗棠家运不济，其母重病而逝，因此他也只好舍去功名，回家为母丁忧。
1830年，为母丁忧期间，左宗棠又遇到父亲生病过世。
左宗棠与父母感情甚深，心烦之下，每日闭门谢客，唯有读书解闷。
陕甘总督时期的左宗棠。
再无父亲督促学习儒学、国学，左宗棠为排忧消遣读书，自然无意典籍八股，随手翻阅都是相关历史、地理、军事、经济、水利的经世致用之学。
虽然左宗棠此时阅读无法与胡林翼阅读陶澍藏书相提并论，但是左宗棠大量研读国产的地理、兵要地志《二十一史方舆纪要》、《天下郡国利病书》、《读史方舆纪要》等典籍，及当时名家贺长龄、魏源等人编撰的，相当于满清官场百科全书的《皇朝经世文编》等经世致用类书籍，同样是颇有收获。
为父母丁忧期间的另类的学习，使得左宗棠同样走出八股腐儒，眼光、心胸为之大开。
当时，经世致用类书籍阅读多了，弱冠之年的左宗棠便专门前往长沙拜访了贺长龄。
两人茶叙面聊，一番交谈，贺长龄深为欣赏左宗棠不凡见识，“以国士见待”。
这是左宗棠走向陶澍圈的极为重要的第一步。
长沙面晤之后，贺长龄深感人才难得，便一力推荐左宗棠进入了长沙城南书院读书。
在城南书院，左宗棠拜在贺长龄之弟贺熙龄门下，为罗泽南同门师弟。
两人系出同门，一起研读理学天文、地舆、兵法及盐、河、漕诸务，惺惺相惜，同窗情谊甚笃。
后来太平天国造反，罗泽南自1852年起，即以在籍生员身份，倡办团练，襄助曾国藩编练湘军。
自此，罗泽南成为曾国藩湘军的重要将领，率军转战江西、湖北、湖南三省，战功卓著，被曾国藩引为左右臂帮。
后来，1856年，罗泽南在武昌之战冲在前线，被流弹击中，伤重而死。如不然，以罗泽南在湘军中的地位和湖南士林影响，必然为胡林翼一类的人物。
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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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左宗棠与罗泽南的交情，也为后来左宗棠后来跻身登上湘军山头前因之一。
当然，因为左宗棠背后的庞大而强力的人脉网及政治资源，也使得湘军必然接纳左宗棠成为湘军的一大山头。
所谓网传左宗棠与曾国藩水火不容，其实，不过摇大蒲扇的想象与坊传。
在城南书院学习期间，左宗棠得贺长龄、贺熙龄兄弟认同，举荐，得以进入当时湖南巡抚吴荣光创办的湘水校经堂，成为吴荣光门下弟子。
同年，左宗棠7次考试名列第一，更为吴荣光喜爱。
试想，一位年仅20岁的年轻才俊拜在了湖南省老大的门下，对他的前途将意味着什么？
这是后话。
1832年，21岁的左宗棠入赘湘潭周家为婿。
得到周家支持，左宗棠暂时放弃杂学，重新开始温习八股，准备进京参加会试。
然而，左宗棠这次会试最终落榜。
不过，左宗棠落榜尴尬之余尚有安慰，他在进京应试之中与胡林翼在北京相识。两人谈及经世致用学问十分投机，相见恨晚之下，结为莫逆之交。
这是左宗棠走向陶澍圈的极为重要的第二步。
1835年，左宗棠再赴会试，录为湖南省第十五名，不料因录取超额而被撤下，仅取为“誊录”。
左宗棠大失所望，回到湘潭桂在堂，在书斋写下了“身无半亩，心忧天下；读破万卷，神交古人”，又转身抛开八股，开始研习经世致用学问。
此后3年时间，左宗棠夫妇联手，四面找到舆图地志资料，手绘了全国各省地图。
也因为此，相比八股出身的官僚，左宗棠长期研读舆图地志，在后来带兵作战中，既有地理概念，在新疆爆发阿古柏危机时候，左宗棠在军事上更有深刻的蒙、疆相连唇亡齿寒的战略地理概念。
左宗棠（左）和醇亲王奕譞。
当时，吴荣光闻悉左宗棠第二次会试落榜，闲赋在家，亲自推荐左宗棠往任渌江书院山长。
渌江书院为湖南极具影响力书院。
相传，南宋学者朱熹、张栻即在渌江书院开始了文化史上极富盛名的“朱、张会讲”。
后来，“朱、张会讲”转移在岳麓书院完成。
因而在湖南士林眼里，渌江书院隐然与岳麓书院齐名。
能够在渌江书院为山长，远比现在进入湖南大学担任校长更具社会影响。
1836年，年仅24岁的左宗棠在渌江书院为山长，又有吴荣光、贺长龄、胡林翼等人推荐，终于名传为两江总督陶澍所知。
1838年，左宗棠第三次会试落第，归乡路过南京，拜见陶澍。
此时，陶澍已经58岁，尊为两江总督，而左宗棠年仅25岁，正逢第三次会试落第，满腔郁闷。
两人一谈之下，左宗棠对落第之事毫无怨气，心境淡泊，信口侃侃纵谈天下大势，往往都能直至要害。如此，阅人无数，素以识人闻名的陶澍大为左宗棠见识震惊，因而数次挽留，两人连续十余天恳谈。
陶澍既为左宗棠落第惋惜，却更为欣赏左宗棠经世致用学问。
终于，待到左宗棠准备告辞回乡之时，陶澍既为左宗棠准备盘缠，同时更提出要以5岁的年幼独子陶桄，求娶左宗棠3岁的女儿左孝瑜。
两人辈分何止一辈。
何况，陶澍为封疆大吏，左宗棠仅为区区举人。
这门亲事看似不可思议。
然而，两人结为亲家，年已衰老的陶澍在得胡林翼为婿之后，再得极有眼光、胆略、名声的渌江书院为山长左宗棠为亲家，即可保其妻儿，尤其幼子未来。同时，左宗棠也以这件儿女亲事，迅速走入陶澍的核心朋友圈，更在事实上成为陶澍之后，与林则徐并肩的继续维持这个陶澍核心朋友圈的主理人。
说到底，满清确实是一个人情社会。
否则，在等级森严的满清体制下，三次会试失利的举人左宗棠，决无理由能够在平息太平天国战事中，高开高走，独树一帜，与进士出身的骆秉章、曾国藩、胡林翼等人并驾齐驱的道理。
这其中自然有左宗棠能耐之外的理由。
1839年，陶澍去世。
此后，左宗棠受邀来到安化陶家为西宾，辅导陶澍幼子陶桄，协助料理陶家事务。
期间，如同胡林翼一样，左宗棠得以涉猎陶家藏书，眼界心胸再次得到扩展。
显然，得到陶澍身边朋友们的认同，与陶澍成为儿女亲家，最终快速走进陶澍核心朋友圈，并且在陶澍去世后事实上成为这个陶澍核心朋友圈的话事人，即是左宗棠在未来能够稳步进入政坛的基础。
在官场之外，作为陶澍核心朋友圈的话事人，左宗棠偶尔批评曾国藩，这其中，也有曾国藩事实上也是陶澍核心朋友圈人物之一的缘故。
——至于网络上的所谓左宗棠原本是一个落魄的穷举人，全靠运气、本事这才逆袭成就人生的说法，这纯粹是对能力之外的政治与人脉资源毫无理解的肤浅认识。
1850年1月，太平天国爆发前夜，林则徐作为陶澍核心朋友圈最为重要的人物，在返乡之际，即在长沙舟中约见左宗棠。
两人以平辈相交，在长沙舟中彻夜长谈，涉及古今形势、人物品评、西域屯政等等。
可以肯定的是，在这次会晤中，无论号称开眼看世界的名臣林则徐，或者稳重务实的晚清能臣左宗棠，他们对世界那段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的工业革命，同样漫不经心。
不过，可以想象，相关陶澍核心朋友圈维系的话题，必然是他们这次会晤的主要话题。
这是关于陶澍核心朋友圈一次承上启下的会晤。
此后，林则徐多与人谈起这次会晤，对左宗棠期许良厚，多是“不凡之才”、“绝世奇才”等美誉。
其时，林则徐的外侄及女婿沈葆桢，与左宗棠大约同龄，也正是陶澍核心朋友圈的小兄弟。
混在社会，谁又没有一个圈子里。
可见，如果说左宗棠“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无非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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