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的宿命
PS:继蒋凡老婆公开喊话老公之后,就在昨天,丽人丽妆董事长黄韬的太太翁淑华,又在微博上演了“寻夫记”——翁淑华原本是丽人丽妆创始人之一、001号员工,后在老公的劝说下回归家庭做了全职太太,全力照顾三个女儿,但此后多年,老公再也未在家里出现过。“家里的生活开销你借口推脱、孩子们的成长陪伴你假装忘了”,连过年过节团聚的时候都不见人影……
女人总容易抱着牺牲的心,为了孩子,为了丈夫,为了父母,甚至为了弟弟妹妹,自我出卖,把自己变成他人人生的陪绑,直到失去一切,后悔已晚。
正如今天的故事的最后一句是,下辈子,记得为自己而活啊。我想说的是,正在刷文的每一个你,这辈子就要好好爱自己啊。
1
她是一个富太太,死了。
经警察现场初步调查推测,别墅内的某条电线老化,事发当晚六点半左右,她使用直发器时发现功能异常,检查插线口时不小心误碰了漏电的插孔,被电晕了过去,而后漏电引发了火灾。
由于那是个靠里的房间,等别墅区的保安巡逻发现火情并报警时,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她已经不行了。至于其他情况,还要等尸检报告和及其他调查结果才能确定。
小陈是负责这起事件的警员,他刚从警校毕业,怀揣着一颗正义之心走进了这幢富丽堂皇的别墅。
他负责问话。首先问的是她丈夫,那个富豪。
富豪是个实业家,他很忙,所以他问小陈,二十分钟,可以么?
他大概习惯了掌控主权,尽管事关他妻子的死亡,在面对这个年轻的警员时,他依旧用疑问句制定了自己的时间规则。
小陈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节奏,他拿出纸笔,公事公办地说,我问完了您就可以去忙了。
小陈的第一个问题是,她死时,你在哪儿?
富豪说,在XX酒店。
干什么?
谈事情。
和谁?
富豪说了几个名字。
小陈将他们都记在本子上,如有必要,他会去联系核查。
富豪大度地说,可以,我对我所说的一切负责,你尽可以去查,监控也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
小陈点点头,他收起记录本,富豪也站起身准备送他。小陈突然又开了口,说,请节哀。
富豪处变不惊地向他伸出手,谢谢。
小陈告别了富豪,他心里有些烦闷,抬起想摸警帽,又摸了个空,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他要赶紧回去把警帽戴上。
第二个要询问的是别墅的佣人。
准确地说,不是一个,而是五个。一个管家,两个清洁工,一个厨师,还有一个司机。
事发当天,他们都不在别墅中,也都有毋庸怀疑的不在场证明。
小陈很奇怪,为什么他们当晚集体不在别墅中,据说这样的富豪家,一般都会留人。
他们五个的说辞很一致,是她放他们假的。
2
事发当天早上,她将五个人叫到客厅,分别给了他们一个红包,叫他们好好地出去玩一天。
管家提出过疑议,说五个人都不在家,那家里谁来伺候她?
她笑着说,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走不动了还要人伺候。今天是情人节,你们平时也忙着没时间跟家人爱人好好约个会,今天索性就都放个假,好好玩一天!
小陈问,你们走的时候,她还在家?
在的。
小陈又问,那个线路老化的问题,你们知道吗?
管家说,知道的。
说到这里时,一个清洁工语气激动地插嘴说,上次我插吸尘器打扫时就发现了,我还被麻了一下,当时我就报告给管家了!
小陈抬起眼,飞快地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具体什么时候?
事发前两天。
小陈将视线转向管家,他还没有开口,管家已经急切地开口解释了,我知道那个插孔有问题,我也叫了维修公司,他们说当天没有空,约了周五来的,我那里都有记录,维修公司也能查得到!
小陈就问他,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醒她?
管家一脸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那么巧她会用到那个插孔啊!一般她吹头发都是用浴室里那个吹风机,做头发有专门的理发师上门,是在别的房间里,也用不到出事那个啊!
小陈刷刷记着,漫不经心地说,哦?这么巧啊……
管家激动地说,警察同志,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难不成,怀疑是我们……
小陈打住他的话头,慎重地说,我什么意思也没有。
小陈将富豪和别墅佣人的证言一一核实了一番,他们都没有说谎,与此同时,尸检报告也出来了,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体内也没有任何药物残留,她的确是被电晕后又在火烟里窒息而亡。
换句话说,她的死,确实源于一场不幸的意外。
3
她的告别仪式那天,小陈也去了。他在那里碰见了一对老夫妇和一个青年。
青年充当发言官,指责富豪说,那个别墅都建了十年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姐换个新的没问题的住处,害得我姐就这么没了,你说,该怎么办?!
老夫妇随即哀嗷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
原来他们是她的娘家人,小陈便多看了几眼,认出那青年身上穿的应该是某个大品牌的最新款,他不懂这些名牌,但他有个做时尚编辑的姐姐,经常借他的身体去意淫那些奢牌的衣服,青年身上那套,他刚被荼毒过。
视线一转,富豪沉痛地跟人说,装修房子才几个钱呢?唉……
小陈他们的到来,暂时打断了富豪他们的谈话,富豪迎上前握住了一位老警察的手,小陈则被领去瞻仰她的遗容。
严格来说,这是小陈第一次见到她。他当然知道她的相貌,他接手这个案子开始就看到了她的照片,后来在别墅里也看到了许多照片,拍得很精美,毫无疑问,她是个大美人。
但,都不如此时美得具象。尽管冰棺里躺着的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又因为已经是死于火灾现场,皮肤和肌肉组织都发生了某些不可逆转的变化,但富豪请的一定是位高价的入殓化妆师,他的巧手将她的样子还原得很生动,好似只是有些疲惫地睡着了。
小陈盯着她,仿佛想看看下一秒她否会睁开眼睛,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不知不觉有些入迷了,突然肩膀被老警察拍了一下,他已经跟富豪谈完了,叫上小陈可以走了。
车上,小陈的反应还有些木,他看着车窗外飞逝的人群,问老警察,就这样了么?
老警察看似专心地把着方向盘,实际一直关注着旁边的小陈。他接话道,不然呢?现场调查和尸检报告已经说明一切了,这是个不幸的事故。
小陈似乎对老警察这种散漫的了然于心很愤怒,他重重地敲了一下车把手的位置,语气压抑地说,那这个意外产生的真正原因呢?
老警察沉默地开了一会车,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停下时,他才又开口,所有人的嫌疑都排除了,没有谁是犯人,还要什么原因?你开了上帝的视眼,能改变这个调查结果吗?她的死能由意外变成他杀吗?
小陈挺起上半身看向老警察,突然又颓了下来,对,老警察说得没有错,这件案子就到此为止了。
4
回了警局之后,小陈看起来有点魂不守舍,老警察提醒他不要多生事端,他嘴里应着,脑子却有些不受控制。他趴在桌上休息,闭上眼就看见她的样子,但她是闭着眼不说话了,他其实想问问她,你那天,要做什么?
是的,她的死在小陈看来,还有些地方没有解惑。
比如,已经晚上了,她用直发器做什么?当天是情人节,她的确有理由出去约会,可是,她的丈夫并没有约她,她的手机也查看过,也没有要与人约会的信息。
不过这些点,被询问的人都解答过。
富豪解答过约会的事儿,他说他不喜欢过洋节,她是知道的,为此她还闹过脾气,但是富豪却很坚决,他不喜欢这些舶来的节日。于是她只能顺从。她给佣人放假,只是因为她自己过不了,便想着让佣人去完成。
富豪说这些话时,带着一种怜悯的表情,好像在看一个马戏团的一头狮子,很聪明,却离不开表演场。
至于她死的时候化着妆,穿的是外出的衣服,佣人也出来说明了,她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都要出去散步,这个习惯她已经坚持了很多年,所以,这个行为没有异常。
而直发棒,可能是她那天她想换个发型吧——她五官艳丽,发型师帮她烫了一个卷发。
对,这些回答在逻辑上都毫无问题,然而小陈在她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行李箱,并不大,二十寸的,里面也没有放贵重的东西,只有一些T恤牛仔裤之类的旧衣服,看起来都像是便宜货。
管家想了好一会,说那都是她婚前的,婚后为了符合富太太这个身份,她再也没有购买过那种衣服。她可能有些恋旧,就收在箱子里了。
然而小陈注意到的是,那只箱子从柜子的最里面,被放到了最外面,它还有一只脚跨在柜门外,仿佛一只不安份的枝丫。
可这些能说明什么呢?好像什么也说明不了,只是小陈脑子里一直放不下,当晚,她真的只是如平常一样,打扮一下出门散步么?
她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毫无争议的意外么?
5
小陈是在一个月后无意间又发现了她的,准确地说,她出现在别人的视频里。
那是个爱好拍摄VLOG的冲浪女孩,也是介绍给他的相亲对象,姑娘性情活泼,长得也甜美,他并不讨厌,于是关注了她的社交账号。
小陈在刷姑娘的VLOG时看到了她,就在热闹的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她就坐在一张简易的椅子上,面前一个男人在画她,时间是她死亡的前些天。
她是背对着摄影机的,可小陈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头发,她的背脊,仿佛他抚摸过很多遍那样熟悉。
小陈不自觉地跳起来,出于一个警察的直觉,他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从案件的性质来说,这已经没有调查的必要了,但对一个追求绝对真理的人来说,他放不下。
小陈立刻跑去视频里的那条街上,没有看见那个给她画画的男人。
他从环卫工那里得知,那个男人晚上经常会坐在那里给路过的行人画画,不过生意不太好,说是那个画看不懂,偏偏要价又很贵。
小陈想,她既然让男人画了,一般来说,画应该在她的手上。可他记得在别墅里并没有这样一幅画,她留在那个屋子里的,只有各种打扮精致的高清艺术照。
那,会放在她娘家吗?
小陈的脚已经在往她娘家走了,不过他们已经搬家了。邻居从鼻腔里喷出一股略显刺激的酸意说,他们啊,鸡窝里生出个金凤凰,他还不是靠着女儿生得漂亮,当初那女儿本来是和老家的一个小伙子好上了,他非逼着女儿嫁给个大款,自个儿的尾巴也抖起来了。结果女儿遭罪了,死了,他倒落了好,现在还有本事让那个大款女婿给换个大房子,儿子也换了个辆豪车。
小陈想起富豪稀薄的地中海头顶,以及肥胖得掩饰不住的松弛皮肉,不免想起一句话来,看见美的人,并不是懂得美的人,往往最后,美被看见的人撕碎了。
小陈去了她的娘家,他们正在招待她弟弟新交的女友,他表明来意后,她的父母追着他问,我女儿的死是不是另有内情?跟她老公有关吗?
听到小陈肯定地回答那只是个意外后,她父母随即转变了态度,在得知他此次是为私而非为公之后,下了逐客令。
小陈按住心里的不适,询问那幅画的事。但他得到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这个家里没有她的任何一件东西了!
说完他们坚决地将小陈请了出去。
6
小陈转而去找那个画手。画手混得并不如意,要不然,他也不会混迹在大街上给人画画。
他激动地说自己的风格不被人理解,那些人根本就不懂艺术。
小陈问,那她懂吗?
画手平息了语气,摸了一根烟点上,懂啊,她说我画得好,最后她还哭了。
然后呢?
画手有些吊儿郎当地吐了个烟圈,然后?我这样一个有风度的男人,美女欣赏我的画,我当然要让她看得够喽!
画手借住在一间咖啡吧,那里有一间画室,他将她带过去了,给她介绍他的作品,她看得很认真。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她看了一眼时间,说要回家了。
出于一个男人的本能,画手挽留她,但她拢了拢头发说,女人很麻烦的。
她指的麻烦是,她要回去泡脚护肤早睡,以减缓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画手夸她,你已经很美了。
她说谢谢,然后还是走了。
此后的几天,她散步的时候都会去找画手,因为那幅肖像不能一天完成,他足足画了一星期,画的时候,他们会聊天,有时候她会兴奋得忘记摆造型。
男人和女人么,要是无缘无故地多起话来,那必定是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小陈从别墅里的人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来推测,她肯定只有晚上散步那两小时去见画手,于是,他们也不需要任何约定。
画手认同了这个说法,他说那是最纯粹的感情,只有心,不需要别的,他还略带嘲讽地扫视了一番小陈说,你这种人,不会懂的。
小陈抿了抿嘴,有点不服气,他分不清心里涌动的那股燥意是什么,他只能归结于画手的傲慢。
7
从画手那儿出来时已经半夜了,小陈突然提脚在街上狂奔了一阵,跑得胃里翻滚,撑在垃圾桶上吐了一阵,吐到胃酸都出来了才瘫倒在地上。他像一个酒疯子一样甩着胳膊,又朝天狠狠嗷叫了几句,被过路人骂了句神经病后,又恹恹地瘫了回去,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眼角有湿意。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死亡全过程。
他从画手那里得知,他为她画的那幅画像,后来她还给了他,说希望他做一个画框。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同时,她也说了他们交往以来,唯一的一次约定。
她说,星期四,我来找你,好吗?
那天,正是情人节。
但那不是随口的问询,它带着一个女人逃离她原本生活的所有勇气与希望。
画手没有拒绝。
那一天她知道富豪不在家,所以她放了所有佣人的假,她只想带走她婚前的东西,就是那只小箱子。走前,她大概还照了照镜子,看见了大波浪,它很适合自己,但更是富豪的喜好。于是,她决定将头发拉直,她想找回那个纯真的自己。
但是,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于是,她死了。
小陈踉跄地站起来,回到家蒙头睡了一觉,醒来时,他看着窗外的太阳,明亮得让人眼睛发疼,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前一晚他太激动了。一切只是他的推测而已,更何况,正如老警察所说,结局不会改变。
他洗了把脸,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冷静了,于是去上班。
午休那会他浏览本地新闻时,跳出来一则花边新闻,富豪身边已经有了新的红颜知己,两人举止亲密,听说已经订好婚期了。其他看到这个八卦的人叹了一句,有钱人啊,随时随地都有新老婆。
小陈借着搜索了几条富豪的消息,他决定下了班去一趟富豪的别墅。不过他没有进去,因为别墅正在装修,管家认得小陈,便出来打招呼。
他说,您来公干?
小陈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就是路过,他指了指正在施工的别墅,很随意地问道,你们老板动作倒是很快啊。
管家嗯了一声,说可不是嘛,太太赶着要进门,她不喜欢原来的装修风格,我们老板就花了重金重新设计。
这话让小陈的表情僵了一下,管家似乎没有看到,他倾诉了一番新太太的要求太多了,很会折腾人,不过他每句话后面都会加上一句,但是老板喜欢。
小陈的思绪有些飘乎,他干笑着应付了几句就跑了。
8
后来,他又去了她的娘家。她的父亲正在跟人下棋,高谈阔论中说的都是他的儿子如何气派,如何有本事,他如何感到骄傲。
小陈站在旁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自始至终都没有听到她的名字。
小陈有些反胃,他坐在花坛边平复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什么,拔腿就跑。
他去了画室,找画手要那幅她的画。
画手正在收拾东西,他要离开了。听了小陈的话,画手指了指自己的小饭桌,那画不能要了,我当桌布用了很久了。
小陈很震惊,那是她的画,你凭什么?
画手很无辜地表示,拜托,我只是个穷画家,我看她反正是不会来取这幅画,就物尽其用了。
最后,小陈还是掏钱买下了那幅画。他把小饭桌上的桌布翻过来,就看到了她的脸,上面已经污迹斑斑。
小陈带着那幅画去了她的墓前,鲜花早已枯萎,被风雨吹打得四处逃散,小陈打扫了一下,坐了下来,他看着墓碑上的遗相,再看看手上的画,不得不得承认,画比相片好看,他能理解为什么她当初会哭,会对着画手有了异样的心思。
虽然他只是个落魄的画手,但他有着敏锐的艺术触角,那幅画里的她,俨然像一只误入俗世的林间小鹿,表情惊慌,眼神却纯净,他看出了她明艳阔太底下的迷茫挣扎,与不甘。
小鹿以为画手是森林中的同类,所以才会认出自己,她欣喜地想奔向他,可结果,他只是认出了她腕间带的数十万的名表而动了心思,他需要一个金主来支援他的画家梦。
所以,他不会拒绝一个富太太的投奔,在她失约后,他果断又决绝地等来了他的第二个金主,他马上就要拥有一间专业宽敞的画室。她的存在,就像那幅画一样,早被他弃如敝履。
小陈就这么坐着跟她聊天,好像他们认了很久似的。
他告诉她,她的丈夫马上就要迎娶新太太了,别墅里的佣人都忘记了她的随和,准备着适应挑剔的新太太,而她的家人,借着她的死亡在富豪那里讹了最后一笔钱,榨干了她最后一点价值。
他们把她存在的痕迹抹干净,再从记忆里擦除,从此,不会再有谁记得她了,她的性格,她的相貌,包括,她的名字。
最后,小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记住她多久,但也许他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忘记她的人吧。
他最后对她说的一句话是,下辈子,记得为自己而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