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益文化 | 鼓浪屿漫笔
不久以前,曾有幸在鼓浪屿上住过一小段。赶上旅行的淡季时,这也算是个宁静而安逸的小岛。没有见到一辆汽车,弯弯曲曲、高低起伏的小巷,两边是茂密的榕树和紫荆花,满耳是如潮的鸟鸣和若有似无的钢琴声。漫步在林荫道上,阳光斑驳地倾泻在石块铺成的路面上,不经意间,就会看见一幢幢古老而风格各异的楼房,在大门前挂有盾形的标志,上面铭刻着建筑的年代。望着那些古旧的柳页窗和陶立克式的廊柱,竟会生出一种幻觉,仿佛秋瑾、林语堂、林巧稚们,马上就会推开窗户,给你一个灿然的微笑。
黄昏时分,鼓浪屿开始下雨了。海风袭裹着雨点摇曳得树叶簌簌有声,一阵寒意浸人肌肤。那些罗马的圆柱,哥特的尖顶,巴洛克的浮雕都沐浴在淅淅沥沥的寒雨中,远处的日光岩和海滨浴场也渐渐变得模糊。滴滴嗒嗒的雨声替代了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像是规模更宏大的音乐盛会,又像是一场愚人们的狂欢。
走进空无一人的雨巷,雨巷里没有“如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如雪的落英染了一地洁白,织成一张椭圆形的繁花地毯。整个世界就浸润在淡淡的花香和清新的泥土气息里了。风雨如晦,暮色四合,错综的小巷显得越发凄迷而悠长,它们顺着那些盘根错节的榕树和青苔延伸开去,好像消逝在无尽的岁月里。在这些沧桑百年的楼阁之间徜徉,时光,仿佛是一头蹒跚而行的象,让你数得清它皮肤上的每个毛孔和褶皱。
鼓浪屿没有桥,只有轮渡。晚上再从厦门赶回来,海上已经起了夜雾,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渡船微微颠簸,在微凉的晚风中,两岸摇曳的霓虹与巍峨的楼宇若隐若现,如同披着薄纱盈盈出浴的少女,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雨打梨花深闭门,夜色沉沉,岛上也越发的宁静了。没有月光,没有鸟鸣,没有嬉闹的游人,没有叫卖的商贾。昏黄的光线从街灯与院落中流淌到弯曲的石径上,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学琴孩童弹奏出的稚拙纷乱的音符,仿佛沉醉人的呓语,映衬得夜晚更加的寂寥。走在树影斑驳、弯弯曲曲的小巷里,心中突然记起一首南唐的“鬼词”来:“玉京人去秋萧索,画檐鹊起梧桐落。欹枕悄无言,月和清梦圆。背灯唯暗泣,甚处砧声急。眉黛远山攒,芭蕉生暮寒。”阮阅在他的《诗话总龟》里面记载这首词说:“南唐卢绛病痁(注:疟疾),梦白衣美妇歌曰:'玉京人去秋萧索’云云。”真是如怨如慕,极深款之致,很合现在的心境,但也让人有些背生寒意。
凝望着那些废弃已久的高大阁楼与深深庭院,沉寂得似乎没有一丝光亮与声音。恍然间,它好像也在默默地注视着你,聆听着你的脚步与呼吸,想向你倾诉一夜百年岁月的繁华落寞与悲欢离合,却最终踯躅反复,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