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拜都莲】旧照片 / 四六文摘

点击"大荔文学"免费订阅

254

旧照片

原创/拜都莲

生命中的回忆，以两种方式承载，一种是抽象的记忆，一种是具象的物件，例如旧照片。

自从我34岁生日那天，老公送我一部卡片机，我的拍照之旅便开启了。之后，老公又不断为我更新换代相机，直到现在，手机拍照功能取代了相机，便再没有购置过新的相机。虽然喜欢拍照，但十多年来，所有相机在我，似乎都是傻瓜机。看到美景，只是咔嚓，咔嚓。十多年了，我的拍照技艺并未有丝毫的长进，就像我的文字一样，十多年前如此，十多年后如此，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时间。

时间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能改变人的容颜，却未必能改变人的心境；就像成长的结果未必是成熟，发展的结果未必是壮大。对于我而言，拍照只是一个手段，留驻美好的手段，是对记忆的一个补充，就像烂笔头对于记性一样，它和兴趣无关，更与艺术无关，仅只是记录而已。

百无聊赖时，我会翻检之前拍的旧照片，在旧照片里总能寻觅到美好的瞬间，温暖的过去，或者一点点思考。如果说现实是风霜雪雨，那么回忆就是那清风、明月、花香和蝶舞。现实中感受不到的美，回忆总是能奇迹般地填补空白，不管是在多久以后。

我于是渐渐理解了自己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拍照，哪怕只是一朵向阳而开的小花，一只静眠花间的小虫，一张笑脸，一种亲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瞬间，记录，只是为了当下的一点感动，未来某一刻的那份暖心。

某日，无意打开旧相册，翻检到几张旧照片，仿佛瞬间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那曾经拥有，而今已经逝去的，琐碎且美好的过去。

照片中的小姑娘是邻居家的孩子，名叫可心，或者可欣 (邻居、同事、朋友家孩子的名字，往往如此，只知其读音，不知所采用的究竟是哪个字) 。当年那个还未上幼稚园的小不点，而今，却马上就小学毕业了，从她妈妈给她起的名字，就知道她的出生让家人有多欢喜。那时，照片中那孩子的奶奶还康健，而我的母亲还健在。

那时，年轻人外出打工，老人在家带孩子，似乎是一种潮流。带孩子的老人，从五十多岁到七十多岁都有。五十多的带孩子的同时还要捎带着耕种田地，七十多的基本就专职带孩子了。有的是老夫妻两带孩子，然而大多数都是独居的老太太带孩子，也有鳏夫老头一人带孩子的。儿子多的人家，爷爷奶奶可能要带三四个小孩子。至于小孩子的年龄，完全取决于年轻夫妻的观念。有的是等孩子七八岁上小学后才外出打工，有的则等孩子四五岁上了幼儿园后再出门的，还有的孩子刚一会叫爸妈，或孩子刚会走路就出门打工去了，更有迫于生计，孩子刚过百天就狠心抛下孩子给老人带的。村里很多人对这种社会现状很是不满，他们认为现在有些年轻人，生孩子就像是下蛋，下完蛋拍拍屁股就走了，剩下的事全都交给公婆。然而，所有的抱怨又都有极强的方向性，他们的抱怨基本都是对外不对内。无论他们自己带孙子有多苦多累，都心甘情愿，他们从来不抱怨自己的儿子儿媳，总盼着孩子在外多挣些钱，又总是看到别人带孩子很累。

我们村西头十多户人家里，有一半都是由留守老人加留守儿童组成的留守家庭，而且这些孩子大多是婴幼儿。我家对门的贤姨看着三个儿子的四个小孩，平均年龄超不过三岁，斜对门的石头叔，鳏居，一人带着一岁的孩子，母亲，一人带着弟弟家的两个孩子，大的九岁，小的才四个多月。那时，你会发现，一位老人行走村落间，屁股后跟一蹒跚学步的小不点，是极寻常的镜头；饭晌，一老人端一碗饭，跟在一小不点屁股后，走走停停地追着喂饭，也是极寻常的。在这些场景之中，你能读到的，不仅仅有苦，也有乐——天伦之乐。这些小不点们，用他们稚嫩的手，抚摸老人布满沟壑的额头，用他们任性的哭声和清脆的笑声，慰藉了老人孤寂的心。当母亲已然成为墙上的照片，我时常在想，弟弟家的这两个小孩，在劳累母亲身心的同时，陪母亲打发了多少个无眠的夜晚。

一张照片，带我回到母亲健在的冬日，母亲和两个侄女在大门口暖阳下吃饭，邻居月琴姨端着饭盆在喂她的小孙女可心。这是乡村里一道温情的风景，更是岁月给予孤寂老人的亲情馈赠。

与乡村里的孤寂老人相比，孩子永远都是最幸福快乐的。无论陪伴他们成长的是父母还是祖父母。

或许因为我自己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一直觉得农村是孩子成长的乐园，虽然，从精神上来讲，可能匮乏了些，但，我总是觉得，孩子在七八岁之前，玩耍才是第一要义，尽情地玩耍，会让孩子学会交流，表达，学会与人相处，学会享受亲情，学会享受生活，只有让他们觉到生活的美好，他们才可能去热爱这个赖以生存的世界。当然，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这种幸运。这与他们父母的性格，认识，为人处世之道有关。

孩子的成长与家庭环境和父母性格有密切的关系，冷漠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往往少温情；民主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往往多理性；严厉过头的父母培养出来的孩子多谨小慎微而敏感；豪爽的父母培养出来的孩子多宽容，温和的父母培养出来的孩子多和善。父母如果宽和，孩子待人就不会多么苛责，父母如果严谨，孩子往往细腻，父母如果邋遢，孩子往往马虎，这又是一个生活习惯的问题了。所以说，成长，不只是个人的事，它关系到一个家庭的和谐，一个家庭的未来。也可以说，一个孩子的成长，不只是孩子的事，更是父母与孩子共同作用的结果。可惜，很多人，总是在孩子长大以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我便是这后知后觉队伍中的一员。

老公有几位朋友，在家务农，他们的孩子的成长，便是我心中的理想状态——幼时尽情地玩耍，上学时家长足够重视，但又不苛责，放出了孩子的天性，又不至于失去控制。

这一张照片，让我想起这些早已经是高中生或大学生的孩子，当年在狗肉锅前的酣畅淋漓。

人，就像是一棵树，成长是其不可抑制的的天性，风、霜、雪、雨、阳光、露珠，既是生命的际遇，更是生命的养料，若家庭是苗圃，家长就必定是那或辛勤或懈怠或细腻或粗放的园丁。父母子女的缘分，只一世，而这一世，其实也就那么一二十年。遇上了，就彼此珍重吧。

往期回顾：

【大荔文学·散文·拜都莲】打瓜

【大荔文学·散文·拜都莲】望岳楼的月

【大荔文学·评论·拜都莲】老子出关

【大荔文学·散文·拜都莲】父亲节 ——为了纪念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