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人 | 拒凿山骨的女印家韩约素

“钿阁韩约素,梁千秋之侍姬,慧心女子也。幼归千秋,即能识字,能擘阮度曲,兼知琴。”
“书中有女画中诗,此意何如倒好嬉。”明清之际女子擅诗文书画者,不乏其人,惟工篆刻,驰骋印域者,稀若星凤。加之男尊女卑的封建礼教重压,使她们的篆刻创作活动很难走出闺门,只能深藏闺阁,孤芳自赏。这就是古代女子印家及其印作均较鲜见的原由。
“朗如明月入怀”印
最早以女篆刻家身份载入史册的是明末清初的韩约素。其史迹见《印人传》。该书作者周亮工,是一个名位俱高的大儒,他能在自己的著述中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纤弱女子树碑立传,这在封建社会里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吴下阿蒙”印
韩约素,自号钿阁女士,初为歌妓,后归为梁袠之侍姬。梁袠,字千秋,(生年不详,约卒于1637年左右)江苏扬州人,住南京。篆刻以何震为宗。梁氏治印面目较多,印艺技巧颇高,著有《印隽》。韩约素身处如此文化环境,加之她资质颖慧,自幼识字,能弹阮咸琴,又会作曲,所以,她从梁氏学习篆刻便较为得心应手。初为治石,石经她手,辄莹如玉,次学篆,章法刀法,能解语。摹印别具慧心,颇得梁氏传,加之久居南京,受南北名流薰陶,其印或意境横阔;或苍劲淋漓;或浑然湛凝,边款也具风韵。正是“梁家小妇最知音,方寸虫鱼竭巧心。他日封侯祝夫婿,不须斗大羡黄金。”(清·吴骞《论印绝句》)
“老不晓事强著一书”印
她不轻易为人操刀,即使应允,也要历数月才得。当时欣赏其篆刻者甚多,若能得其一印,颇珍秘之。有收藏家杨复吉弟鹤街,于肆中得一白文“吴应贞印”,从印的边款得知为韩约素于顺治十二年(1655年)三月所刻,遂如贪儿暴富,为之雀跃,并赋诗曰:“写生彩管识林风,钿阁尤传铁笔工。珍重芳名劳弱腕,一时双绝擅闺中。”(吴应贞,女,善绘花卉——笔者注。)
更有趣的是,韩约素性喜刻佳质冻石,有以石之小逊于冻者往,她总是皱着眉头说:“欲侬凿山骨(想叫我刻石骨头)邪生幸不顽,奈何作此恶谑”此后,篆刻家多喜以“凿山骨”一语以示雅谑。如“山骨凿开混沌窍,有如雷斧挥丰隆”。(吴昌硕《刻印》)她还自怜腕弱,不喜欢刻大章,有求之者,怒而却之,并曰:“百八珠尚嫌压腕,儿家讵胜此耶无已,有家公在。”真是:“腕弱难胜巨石镌,梁家约素说当年。回文小篆经纤指,粉影脂香绝可怜。”(清倪印元《论印绝句》)传为印林佳话。
韩约素的传世印作极少。当时周亮工认为:“得钿阁小小章,觉它巨锓,徒障人双眸耳。”他到处搜集,“入谱,然终不满十也”。有《九图章》诗云:“得款频相就,低崇惬所宜。微名空覆斗,小篆忆盘螭。冻老甜留雪,冰奇腻筑脂。红儿参错好,慧意足人思。”并感叹道:“与钿阁同时者,王修微、杨宛叔、柳如是皆以诗称,然实倚所归名流巨公以取声。闻钿阁弱女子耳,仅工图章,所归又老寒士,无足为重,而得钿阁小小图章者,至今尚宝如散金碎璧,则钿阁亦竟以此传矣。嗟夫,一技之微,亦足传人如此哉”(《赖古堂印人传·书钿阁女子图章前》)附图“老不晓事强著一书”和“朗如明月入怀”二印,均韩氏为周亮工所刊,颇具法度。前者朱文,不失绳墨,于清秀婉转、圆润工致中透出浑厚的力感,该印收录在顾湘《小石山房名印传真》。后者为白文,得汉印风神,圆融不碍行布,弃纤巧而趋朴茂,骨体劲挺,不甘雌伏,惜“入怀”二字稍逊凝重。周氏作古(康熙十一年,1672年)后,其嗣子在浚于“朗如明月入怀”印侧刻跋识曰:“钿阁女子韩约素为先君子作印三方,此其一也。其二方皆为友人索去……”又如收录在陈巨来《安持精舍印话》中的“吴下阿蒙”一印,朱文,萧疏数笔,含虚蓄实,似人穆然恬静,犹如荷花映水,雅致娟美,“粉影脂香,犹缭绕小篆间”。
韩约素的篆刻负有盛名,故后世作伪者不少;而钿阁女子所治印石实物,不知今尚在人间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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