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三点,日色像贫血的唇,头顶是铅灰色的天空。风,一阵一阵吹来,有如石子抛进水池里荡开的涟漪。檐角的风铃跟着一漾一漾地,发出清越的响声。要变天了。连续几日积聚的晴好将温度直逼上了25度,一件毛衣都嫌多余。也没有特意赶日脚做什么,纯粹按部就班地洗洗晒晒,每天闲不住手脚。坐在院子里喝下午茶的时候,天色简直阴沉下来了,湿气浓稠,地底的潮气也打嗝似的往上返。一壶茶没等喝透,就将茶桌搬回屋里。炊烟升起,对面屋顶的红瓦清亮得抹了油一般——这是贵如油的春雨啊。真的好久没有下雨了。多久呢,清楚地记得,种下木槿紫藤和菊花的植树节过后,落了一层薄雨。一隔近十天,泥土已经渴得裂开了口子。那些蕴蓄了经冬复春的力量,也渴望春天的甘露点染。夜幕降临,忙于厨房的烟火。终于重新坐定下来,夜色被万家灯火簇拥得深了下去。耳边刷刷雨声,间杂着轻快的风铃,春雨的夜,让人的心格外安静。买回几条秋刀鱼,却不知怎么吃法。突然想起日本电影《秋刀鱼之味》。小米电视需付费观看,于是在手机网页上找了免费电影,再下载一个投屏神器,这样美好的周末夜晚,有了秋刀鱼之味,便不同了。
这是小津安二郎的最后一部作品,依然讲家庭故事,依然沉闷平淡。三个中年男人不时聚在居酒屋喝酒,聊家常,吃着喝着谈着,主题却还是跳不过嫁女儿。那秋刀鱼哪去了?从头到尾,没看见星点秋刀鱼。小津用秋刀鱼报秋的意向,宣告嫁女的父亲人生已入秋。
这样珍贵的春雨的夜,许多小生灵们要狂欢起来了。我首先想到的是蜗牛。看过电影,提着手电,去院子里找蜗牛,不意撞见了青蛙:久违了,一道杠。小铲刀十分畅快地嘁哩喀喳几声脆响,肥硕的蜗牛瞬间成了浓稠多汁的肉酱。准备回身进屋,突然听得大水缸里有响动。缸里扑腾着一只蛙,是陆蛙,今春最早出现的那个小家伙。赶紧将它救上岸。落了足有一夜的春雨。清早空气温润,畅快地呼吸几口,照例各处巡视一番。走到银杏树下,惊奇地发现一个大洞!我说有鸭蛋大。他说没有。那么是鸡蛋大。他说顶多鸽子蛋那么大。反正不小。拿了铲刀顺着洞口一路挖下去,挖到十公分的样子,就到底了。这是什么洞呢?突然脑洞打开:青蛙呀。夜里不是新见一只绿蛙吗,平时不是总能听见银杏树下有蛙鸣吗。趁着春雨的夜,泥土松软馨香,蛙儿被馋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