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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背岭，随形赋名。站在后山顶上俯瞰，略呈椭圆形的一块平地，像极了龟背。马丽家两层水泥平房就建在龟背中央，房前水泥禾场，还算宽敞。禾场左边是一溜红砂岩陡坡，右边原有一条小路直通村中，好像伸长的龟颈。几年前，房子右边山窝兴建水库，直路被拦腰斩断，只得沿屋前山边绕成一个打横的“几”字，这样，马丽出进家门就得绕道里八路。若是旅游或是休闲散步，便是一景：屋前山坡一溜儿桃树，临春花发，粉红火艳，碧草绿树，倒影在清幽水库中，信步小径，春风满怀，爽心悦目！可居家过日子，确实不方便。若能在房左岩坡上凿出百十蹬石阶，直达村中，那该多好啊！马丽新寡。房子是家公家婆生前为独生子娶媳妇建的，已有十多年了。新婚后不久，小两口南下打工，两年前，家公家婆双双相继去世，房子空置。马丽在东莞一家电子厂做个车间小主管。丈夫读书多，脑瓜子灵活，嘴皮子能说会道，在一家中型家电企业做产品推销。能吹牛，会喝酒，不怕苦……不几年升职为华南区销售代理，收入和职位都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在东莞市区买了房，购了车，跻身有车有房一族，两口子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半年前，一场莫名其妙的车祸，让所有的幸福生活和美好愿景顷刻间灰飞烟灭。丈夫开车撞死在道旁树下，还把一个加夜班骑电动车赶路回家的行人撞成了终身残废。勘测，检验，合议，结论：丈夫酒驾，保险公司免赔，死者司机负全责。马丽把城里房子连同家具家电全都卖了，把银行存款、股票等等，统统取出来，清空，汇集，一次性赔付伤残者。一番折腾，歇下来，巴拉一算，身边剩下不到十万元，辛辛苦苦十多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好在死鬼丈夫生前忙于打拼，结婚七八年，固执己见，不要孩子，规划到他理想境界才生孩子。马丽收拾行李，拍拍脸颊，耸耸肩，拖着行李箱，百般感慨，万般无奈，何处是归程——回自己老家，寡居！他早就相中龟背岭后背山坳里自家的旱土和油茶山，这里土壤疏散肥厚，湘南丘陵，适合猕猴桃生长。已经集约了周边兄弟叔伯的旱土六七十亩，远期开拓四周茶山可延展至百余亩，圈了地，筹建猕猴桃园区。这大牛，也一直在外打工，半年前突然回家。他父母早逝，两个姐姐已出嫁，单身一条卵，守着村东头路口一栋二层钢筋水泥小洋房，发誓要做新型职业农民。现如今，年轻人大多在外打工，村里只剩老人妇女和个别小孩，戏称993861部队，不少田地撂荒，野草疯长，村落凄冷。长年南下打工的大牛，突然回村，开荒种果，本来就寡言少语的他，更加让人们猜不透这闷葫芦里卖的是啥子药？有一起出去打工的知情人传言出来，他恋上个川妹子，同居好几年，正准备步入婚姻殿堂，川妹临门一脚蹬了他，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跟一个贵州小老板吃香喝辣去了。大牛的猕猴桃园在山那边有一条简易公路直达，他也买了台小四轮，远是远点，如能在这红砂岩壁上凿条直挂山脚的石阶，形成一个包围圈，那该多好啊！大牛就是大牛。他买来了电动割机，备齐了錾子、水泥等工具物料，戴上草帽，蒙着口罩，上山割石凿路。必须到马丽家接电源。马丽家养着条大狼狗，足有半人高，猛虎一般，不怒自威，没人敢接近，护卫着小寡妇，吓坏了不少人。说来也怪，见到头一次造访马丽家的大牛，这狗不但不吠不跳，反而摇尾乞怜，好似讨好主人一样。马丽一听他要在此凿路，心里窃喜，不说搭个电，就是相送电费也偷着乐！烈日当空，大牛手握电机，钢轮飞转，尘土飞扬，一天凿八九十级。有时光着身子，黝黑胸背，肌肉凸鼓，泥水横流。马丽看在眼里，心花怒放，每天大早，她备一壶凉茶，端一盘亲手制作的精美早点，中午送来冰冻瓜果，服务周到，体贴备至。最后一天，天梯修成，九十九级，直达果园。而马丽家禾场边还有两三级连接石蹬，也一定要完美接通。于是，从她家拉了电灯，加班加点，到晚上“新闻联播”过后才大功告成！这些日子，两人一来二去，眼眸传情，早已暗通款曲。马丽早就买了满冰箱菜肴，备了上等好酒，寻找机会，邀他共进晚餐。今天就是好日子，天遂人愿。大牛在屋外加班，马丽在厨房忙活。收工，洗漱，一男一女，推杯换盏，眉目传情。马丽脸泛桃花，一手搭在大牛肩上，拿出早准备好的9999元一大捆齐展展红花花百元大钞，塞给大牛，喃喃莺语，提出要入股大牛的猕猴桃园。大牛一手揽过她，搂在怀里，亲个不够！不料被躲在窗前土坎上的碎碎嘴三婶子听墙脚了。第二天，一向冷清的小山村留守妇女纷纷聚集一起唠嗑，咬耳朵悄悄话，点燃了久违了的山村烟火味儿。讲古佬九爷闻讯赶来，拄着拐杖，指点江山，慢条斯理地说“大牛这招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们懂吗！”“要不要老夫给你们讲一段古，旧瓶装新酒，就叫——爱情阶梯！”
作者简介：刘全胜，籍贯湖南郴州，现在佛山市顺德区工作，中学资深语文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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