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峰散文‖小溪旁的紫荆花【客都原创】

小溪旁的紫荆花

文/丘峰

每当暮春三月，莺飞草长时节，我常常想起故乡让我魂牵梦萦的紫荆花姑娘，她灵秀的大眼，纯真的笑脸，姣好的身材，散发出淡淡的紫荆花香，让人迷醉。

……我的山村有一棵紫荆花，它长在山野间田埂上的小溪旁。小溪是由山泉汇合而成的。小溪清澈，明净。从岸上看下去，溪里的水草、青苔、奇石、草虾、游鱼等历历在目。溪水是透明的，只有汇入深潭时，溪水才变得碧蓝。碧蓝的溪水，涌起朵朵水花，“哗、哗、哗……”有点神秘，有点恐怖。

紫荆树就长在深潭岸边。在它旁边还长满许多杂树，有漆树、红椤、母生、水椰等，在它的脚下布满杂草、野芒和荆棘丛等。

紫荆树跟其他杂树比较起来，有其独特的风姿。它的叶大，像巴掌似的，绿得有点蓝，展叶伸枝，给人遮荫小憩。

紫荆树旁的岩石上建了一幢别致的石屋，石屋周围种有凤尾竹、野芒果等，在树木的掩映下，使石屋更加幽雅。石屋主人是石匠，石匠的女儿叫紫荆姑娘。紫荆姑娘二八妙龄，朱唇皓齿，风韵天然。

每当紫荆花盛开时，紫荆姑娘在山间砍柴或放牧回来，总爱坐在紫荆花下，或托腮沉思，或凝视深潭，或下到潭边攀住紫荆树枝濯足，或对着黛色的远山溜山歌。有时天热，她干脆跳进碧水潭中嬉水，那丰腴的身体，那洁白的肌肤，引得后生仔流连驻足。

看着那些不怀好意的后生仔，紫荆姑娘尽管有些娇羞，但久而久之，也习以为常了。后来竟然跟后生仔谈笑风生，在深潭里游泳玩耍。她觉着她的人体美，是与山美、水美、人美、花美，自然美联系在一起的……

紫荆姑娘放牧时唱山歌，割野芒时唱山歌，挑稻草时唱山歌，金风送爽时唱山歌，丽日蓝天下唱山歌，融融月色里唱山歌。

看着水灵灵的紫荆姑娘，大胆的后生仔唱：

郎真心来妹真心，

晤怕山高又水深。

山岖自有人开路，

两人有情热在心。

紫荆姑娘笑眼盈盈，亮起歌喉唱道：

千里路远也来寻，

就像恋郎挂倒心。

八月十五中秋夜，

两人有情热在心。

紫荆姑娘的山歌像金铃，像夜莺，从紫荆树下飞出，响遍山野，流径小溪，老人们听了乐呵呵地笑，后生仔听了会心地笑，姑娘们听了娇羞地笑，少女们听了羡慕地笑。

人们说：“紫荆姑娘是美的天使！”也有人说：“紫荆姑娘是紫荆花的精灵。”

从此，当我看到紫荆姑娘时，就会想起小溪边的紫荆花；看到紫荆花就会想起紫荆花下的紫荆姑娘．我对紫荆花一往情深。

每当我放牧经过紫荆花下时，就会细细品读紫荆 “人”

紫荆树粗叶大，整棵树覆盖面足有20多平方米，树略朝潭水中倾斜，但仍密密匝匝地遮住路面。

紫荆花花期长，一般在农历八月开花，历暑经冬。紫荆花呈喇叭形，一簇一簇往下垂着，有紫红色的、水红色的，也有淡紫色的，一串串，一丛丛，前面的花谢了，同一茎上又长出许多蓓蕾，蓓蕾又开出花来，越到严冬，开得越旺，远远望去，像绚丽的云彩，像绯红的桃霞，美不胜收。

紫荆花枝投在深潭里，碧水中燃起红色的火焰，水绿花红，分外妖娆。微风掠过，密匝匝、浓艳艳的紫荆花亲吻着水面，水面泛起一朵朵红晕……

这当儿，紫荆姑娘坐在水潭边的岩石上，凝神屏息欣赏着良辰美景，心里像绽开了的紫荆花。

这当儿，后生仔们悄无声息地站在紫荆姑娘的背后，凝视着这位“花神”，谁都不想去惊动她，让她对着水镜梳妆，对着水底的花儿出神。

这当儿，山间的牛儿停止觅食，百灵鸟也停止歌唱。

这当儿，山间在唱一支歌，一支无言的歌，一支美的颂歌……

当春风初度时，紫荆花仍在不停地开，满枝的花，满树的花，满潭的花。渐渐地，紫荆叶开始落了，紫荆花由绯红转为淡红，继而转为桃花似的淡淡的。

阳春三月，杂树生花，开累了的紫荆花凋谢了，它同样需要更妆。春风初度，淫雨霏霏，很快，枝头又漫漫染上绿色，淡淡的绿，浓浓的绿，像泼墨似的漫泻开来，染成一幅天然的“蓝溪碧树图” 哦，万物更新，山村涨满春色。

春来了，后生仔胸中涨满春潮，姑娘心中荡漾春潮……

啊，紫荆树又丫绽出了蓓蕾，蓓蕾又绽出了艳丽的紫荆花。

这当儿，小溪旁的紫荆花下又坐着紫荆姑娘，紫荆姑娘又唱起动人的山歌。

不过，在紫荆花下．在潭水倒映中，水镜里映出一对情侣的脸，是紫荆姑娘和后生哥的，像桃花笑靥，染晕了湖水，染醉了深潭……

听说，有几个广州城里的后生仔千里迢迢赶来找紫荆姑娘相亲，紫荆树摇动着树枝，热情地迎接远方来的客人。

终于，一个多情的后生仔手捧红艳艳的紫荆花，跪在紫荆姑娘面前。

紫荆姑娘微微一笑：“那你就搬到山村来，搬进石屋来吧!”

有一个小伙子跟紫姑娘住进了石屋……

时光流逝，物换星移。几十年过去了，我仍忘不了小溪旁的紫荆花。

去岁末，我又回到故乡，特意去小溪旁看那棵紫荆花。

紫荆花依然开得很旺，开得热烈，花繁叶茂，艳得醉人！

我没有见到那位紫姑娘。据说，她已经做了阿婆；据说，紫荆姑娘的女儿、孙女儿也叫紫荆姑娘，也是山村美少女，也在石屋里居住。山里人始终深深爱着紫荆花，爱着美的天使紫荆姑娘。

我默默地注视着紫荆花，它开在深山，开在溪边，开在风中，开在雨里！

啊，美丽的紫荆花，你在风里雨里，日里夜里，默默地生长，默默地开花，只图奉献，不求索取，植根山村，扎根村民。每当花季时，热热闹闹地开，熙熙攘攘地开，那么惹人眼球，那么引人注目。

哦，山村里的紫荆花，没有任何哗众取宠之意，却实实在在给人予美，这是何等朴素与高尚之美！

哦，小溪旁的紫荆花！

此文发表在１９８６年《作品》杂志，来被入选《２０世纪中国散文精萃》。

作者：丘峰

作者简介：丘峰，广东梅州人，１９６６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同济大学特聘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理事。原上海市政协常委、上海市特聘监察员，上海客家联谊会会长，广东梅州市发展战略顾问。是著名作家、文艺评论家和编辑家，曾任职上海文艺出版社和《花城》杂志。他在文艺理论、小说散文创作及编辑方面均有建树，创作出上千万字的作品，他的散文《我家门前的龙眼树》、《五彩枫》、《莫干山访竹》等入选中小学教材，是客籍作家入选教材最多者。他的《文学探踪录》、《文学的现代流向》为复旦大学等研究生参考书。他在国内外多次获奖，被文艺界称为“三栖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