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事实证明,老爸是上了老妈的贼船
堡仔荐书
21 /Jun.2018
【书名】家有老妈(Life with Mother)
【作者】[美] 克劳伦斯·戴伊(Clarence Day)
【译者】许艺、李英、陈秋佳
【责任编辑】陈婷婷
#作品简介#
在19世纪末一个纽约上层家庭里,有一位有别于传统家庭主妇型的老妈。她有点懒,有点急,有点笨手笨脚,爱和老爸拌嘴,烧菜做饭针线活样样不精通,却毫无疑问是一位慈爱的妻子和母亲。老妈生性自娱自乐,对生活热情,对家庭投入,活得真实而精彩。这样的老妈,即使不是最完美的,也一定是最近人情的,也许,她就是我们身边不少人老妈的形象。
克劳伦斯·戴伊(Clarence Shepherd Day, Jr.,1874年11月18日-1935年12月28日),美国作家和插画家,出生于纽约市,1896年耶鲁大学毕业。戴伊写了许多家庭回忆录,其中就包括《家有老爸》(Lifewith Father)和《家有老妈》(Life with Mother)。
|作者简介|
克劳伦斯·戴伊(Clarence Shepherd Day, Jr.,1874年11月18日-1935年12月28日),美国作家和插画家,出生于纽约市,1896年耶鲁大学毕业。戴伊写了许多家庭回忆录,其中就包括《家有老爸》(Lifewith Father)和《家有老妈》(Life with Mother)。
精彩段落
我敏感多疑,这肯定是从小就有的,曾几何时暗自思量老爸需要多提防。他心情大好的时候,俨然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好父亲。可当他陷入深思的时候,那就是个危险分子,这时候的他指不定又想到了什么宏伟大计。宏伟大计的“受益人”不是他,而是我。
譬如,他觉得除了学习法语,我还应该学学德语。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对于我的未来,他似乎规划了各式各样美好的蓝图。例如,某天我将泛游欧洲,和各国人民说天道地侃侃而谈。我郑重其事地向他表态,我才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呢。他看着我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说我早晚会想通的。他还说:“我可不想看到你们个个变成大傻瓜,到了欧洲大陆像无头苍蝇一样瞎转悠。”他认为那不是真正的旅行。懂得自尊自爱的年轻人都应当学多几门外语,无论去到欧洲哪里都能应对自如,轻松自在。
这导致我日后一想到欧洲就大为反感。如果说千辛万苦学几门外语就单单为了出国旅行,我宁可不出门。法语已经搅得我焦头烂额,还学什么德语。可老爸不会这么想,也不会心生怜悯。老爸年轻单身的时候曾孤身旅行海外,结婚后又有出国度蜜月,这些美好的过往经历让他不免染上了爱幻想的习气,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我可受不了他这样子,我俩的争论就像冷静理智的现实者与无可救药的幻想家之间的拉锯战。
后来得知老爸既没去过德国也没学过德语,我真是气坏了,跑去质问他。他竟然脱口而出几句德语,不过,他真正精通的只是法语。我气乎乎地抱怨,让我学他没有学过的东西太不公平了,他说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为的就是不让我像他一样给耽搁了。他告诉我,没学德语是他的终生遗憾。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向他发誓一定学好这门语言,父亲反倒没了信心。
有空的时候,老爸亲自上阵教我德语的入门知识。出于某种原因,他教我的第一个词是Ich,可我总发不准它的音。我不懂也不愿学会它正确的发音。我宁可把它读成Ick 或Itch,除此之外也发不出别的音了。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激烈又乏味的纠正,老爸最终心灰意冷不再教我,任由我堕落成“没文化的人”。
有年冬天,老妈的朋友加里森一家介绍她认识了一位境况不佳的德国大姐。她叫弗洛琳·冯 ·皮尔希,体重颇有份量,说话慢条斯里,双眼平静如水,爱穿膨松的大摆裙,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加里森一家领她来我们家,把她介绍给老妈的时候,她双手攥着老妈的手,激动万分地说,“你是eggsackly der teep。”加里森夫人帮忙翻译说,弗洛琳觉得老妈是学德语的好料子,如有机会教她将不胜荣幸。
对于年纪不轻又经济拮据的人,老妈向来心存怜悯。其实她对德语并不感冒,但是转念一想,悄悄学了德语,下次与老爸出国的时候就能让他大吃一惊。这念头让老妈暗自欣喜,机会就摆在眼前,加上身处困境的德国大姐需要帮助,老妈欣然答应。弗洛琳又说,不妨签一份全套课程的书面协议,价格更优惠,算下来每堂课的费用便宜不少。老妈心软,也想省钱,面对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怦然心动。
于是,老妈与德语就此结缘。起初进展还算顺利,但是好景不长。到了某些阶段,弗洛琳面露忧色,一个劲地摇头。老妈学得晕头转向,弗洛琳怀疑她的脑袋到底还能不能装得下一门外语。老妈则幻想德语能像个绅士一样体贴,不要为难像她这样有好几个孩子要照顾每天忙得团团转的女人,何况她学习德语纯粹出于好心帮助这位又穷又老的德国大姐。出于礼貌,老妈先是隐忍不发,但情况越来越糟。不管是德语这门语言还是弗洛琳这个人,都让老妈感觉越来越不友好。当要求越来越严格,难度越来越大,老妈终于歇斯底里地爆发了,强烈要求弗洛琳的教学必须有所改善。
弗洛琳开始仔细思量。她是单纯地喜欢德语,即使不喜欢德语,她也不知道怎么样让这门语言变得讨人喜欢。从没有人提过这样的要求。她也没想过要改变自己。她是一个善良的德国人。另一方面,与其说她是教师,不如说是传教士。每当遇到身陷水深火热的外国人,她就化身德语之光明使者,希望他们顶礼膜拜,让德语照亮他们的内心。
临到下一节课的时候,弗洛琳已下定决心,哪怕不得不一再延缓进度,时不时做点妥协,也要让老妈学完德语。比如,她已经在不规则动词和间接宾语前的介词的使用上作了让步。唯一不能妥协的是句型的一般结构,每个成分按既定的顺序排列,动词放在末尾。这是德语的要点,也恰恰是让老妈反感的地方。她说这叫她怎么读,动词怎么能放后边呢。老妈生性活泼开朗,思维活跃,言语轻快。每当弗洛琳踏着沉重的脚步来上课,老妈就会不依不饶想方设法要同化这位德国人,试图让德语也变得生动有趣。
渐渐地,弗洛琳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原本舒展的眉目逐显忧苦。耐心,爱心,诚心,她都有,唯独没办法变得开心。私下里,她为自己在德语教学所做出的妥协忐忑不安,这可以说是对祖国的不忠,但又没完全越界。她不知道也没胆量再继续让步。最后,她毅然选择坚持原则,直截了当地告诉老妈,德语再难,也要规规矩矩地学。
弗洛琳的强硬让老妈大惊失色,没料想自己的友善换来的竟是弗洛琳的忘恩负义。老妈想要中止协议。这一举动反激起了“德国主义”的进一步升华,德国主义一词是老妈用来形容弗洛琳的。弗洛琳执意坚守自己的权利继续履行合同。
那堂课结束的时候,弗洛琳一副铁面无情的神态,老妈则一脸沮丧。她把我叫下楼,拉我进屋一顿诉苦。那时我还小,委实帮不上什么,但老妈又找不着别的帮手。我们一起把协议细细研究了一番。“没人性的老东西。”一肚子委屈的老妈大骂,潸然泪下。不能毁约,更别提分文不付弗洛琳了。我们俩一筹莫展。
弗洛琳再来上课的时候,老妈又叫上我。令我惊讶的是,她打算拿我当挡箭牌。让我替她学德语,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退路。
这让我焦虑不安。一方面很想帮老妈,另一方面又真心讨厌德语。幸好,当我们向弗洛琳征询意见时,她一脸不悦地看着我说,我连她的名字都读不准还怎么学德语,再说她从不教小孩子。
我提醒老妈去找找老爸,他可是对德语颇有兴致的。
晚饭后,老妈跟老爸交代,起初她是打算学习德语给他惊喜,但是学习量太大让她身体不舒服,她正怀着孕,必须得休息一阵子。她建议,在她身体养好之前,老爸最好能替她去上课。
老妈费了好大劲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老爸听明白后,又看了看合同,说自己肯定是没有空闲的,所以不可能帮她了,倒不如让我去跟着弗洛琳学学德语。他一脸坏笑地盯着我说,希望那位德国大姐好运。
老妈又解释道,弗洛琳只肯教成年人。又说,不知我哪根筋搭错了,连Ich都不会念,光是让我学会这个词,恐怕弗洛琳都要花上一整个冬季,那岂不是白白浪费钱。一听这话,坐在椅子上的老爸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踱步,显然他是认同老妈说的。他开始抱怨老妈总是这么草率行事,留下烂摊子让他来收拾,实在是厌倦得很。他说他已不堪负重,手上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再说虽然年轻时很想学德语,但现在早已没有那份闲心了。说完这番话,老爸仍旧束手无策,只好答应先上一两堂课让老妈休息一下,但是之后她还是得自己来收尾。
事实证明,老爸是上了老妈的贼船。虽然他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学德语,但学得很不错。他白天没空,晚上才上课。在上了两三堂课后的某个晚上,吃完晚餐后,他坚持要老妈继续上课,不能再逃避,而老妈表示自己正积极准备着,实际上她根本没这打算。老爸拿她没办法,又不能强迫她。他只有抱怨,只有抗议。每次弗洛琳一来,母亲总有借口脱身,要么是去理发师那做头发,要么是去裁缝那做衣服,要么是艾玛阿姨找她,要么是有紧急的家庭事务。即便她乖乖地去上课,才短短十五分钟的工夫就会装出一副吃不消的倦态。然后,弗洛琳就会下楼找老爸,满心欢喜地接着上课。老爸的一丝不苟,令她十分满意。因此,不管他有多么不乐意的表现,她都会报以莞尔一笑,而老爸极不情愿却又认认真真地在习字帖上写下漂亮的德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