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在巴黎,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拾荒者。
本书是在1914年、作者布莱姆·斯托克死后由其妻子弗劳伦斯发表,全书由多个惊奇古怪、险象环生的短篇故事构成。
本书的第一章《德古拉的客人》被认为是著名小说《吸血鬼德古拉》中被删掉的一章,出版于作者死后两年。此章讲述了一个英国人(也就是《德古拉》的主人公)遭遇的恐怖经历。在第一章的末尾,主人公得到了他将要造访之人,德古拉伯爵的消息。另外,本书还将作者的其他一些佳作整合出版,如1882年的《法官之宅》《吉普赛人的预言》《红手掌之梦》等优秀中、短篇作品,不失为一本佳作。
【书名】德古拉的客人怪诞故事 Dracula's Guest and Other Weird Stories
【作者】布拉姆·斯托克 Bram·Stoker
【作者简介】
布莱姆·斯托克(1847.11.08-1912.04.20)是一名爱尔兰的小说家及短篇小说家。综观布拉姆·斯托克的一生,他的文学成就主要体现在大量的以超自然邪恶幽灵为特征的长、中、短篇小说,其中尤1897年出版的以吸血鬼为题材的《德古拉》(Dracula)令人瞩目。他于1847年出身于都柏林郊区克隆塔夫(Clontarf),大学毕业后进入演剧界。1872年,他的处女作《水晶杯》刊登于《伦敦社会》;接着又在《三叶草》发表了哥特式小说《命运之链》。
在此期间,他广交文坛朋友,奥斯卡·王尔德、乔治·萧伯纳等人经常是他家的座上客。1878年开始,成为戏剧演员亨利·艾尔文(Henry Irving)的秘书,编著《艾尔文个人回忆片断》(Personal Reminiscences of Henry Irving)。1905年,好友亨利·欧文在巡回演出时去世,布拉姆·斯托克不胜悲痛,并因此而中风,但他依然笔耕不止,相继出版了《裹尸女人》、《骗子高手》、《白蠕虫巢穴》等著作。1912年4月20日,布拉姆·斯托克因心力衰竭在伦敦逝世,年仅65岁。
【精彩段落】
老鼠的葬礼
经奥尔良路离开巴黎,穿过城墙过向右走,你到了一个有些荒凉、臭气熏天的地方。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经年累月高高堆起的尘土和垃圾。
巴黎的夜生活和白昼时一样丰富多彩。深夜走进里沃利街[1]或圣奥诺雷路[2]的酒店或一大清早就启程离开的旅客,也能够在蒙鲁日[3]附近看到像生着轮子的锅炉一般的巨型四轮马车。它们到处停靠,随处可见。旅客可以猜想这些马车为何如此,如果他还没这么坐过的话。
每座城市都会因各自需求衍生出各种奇特的社会机制和群体,在巴黎,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拾荒者。巴黎的清晨——巴黎一天的生活通常很早就开始——和美国的一些城市,纽约的一些区域一样,可以看见大部分街区都有些仆人和租客将家里和公寓中清扫出来的前一天的灰尘和垃圾装进许多大木箱中。
箱子或立在冲着庭院的小路上,或在小巷中,每隔几座房子便有几个。垃圾盛装完毕后就成了拾荒者们觅食的天地。他们饥肠辘辘地聚集在箱子周围,肩上搭着粗麻袋或者挎着篮子,拿着耙子转身围上去,粗鲁不堪地翻着垃圾,搜寻食物。他们用耙子把能找到的东西都弄进篮子里,就像中国人用筷子夹菜那样熟练。
巴黎是一座集中化的城市——而集中和分类是相辅相成的。巴黎发展的早期,集中化渐渐明显,在这之前却是以类别分散而行。所有相像或类似的东西都聚集在了一起,进而又形成了一个个整体或中心。我们可以把巴黎看做是一只章鱼,长满吸盘的无数只长长的触手向四面八方伸展开来,中间长着一颗巨大无比的脑袋,心思缜密,眼神敏锐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耳朵也留意着周边的声响——贪婪的嘴时刻准备进食。
其他城市所类似的鸟兽鱼虫都有着正常的胃口和消化系统,唯独巴黎推崇章鱼的活法。生产集中化加剧到了荒谬的地步,完全演化成了邪恶的章鱼,在消化系统方面的相似性尤为古怪。
放弃了自我,在巴黎纵情玩乐三天之后,聪明的游客常常会很困惑,为什么在伦敦花六先令就可以享用的餐饭,在这巴黎胜地却得用三法郎才能在咖啡馆里吃到。其实他们只要想一想分类化乃是巴黎生活理论的代名词,接受就连拾荒者有起源这一事实,也许就没什么疑惑了。
1850年的巴黎和今天的巴黎截然不同。拿破仑和奥斯曼男爵[4]时代的人很难想象45年前的巴黎景象。
然而,45年来从未改变的事物中,有一样便是是垃圾场。不论在哪个时代,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垃圾堆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因此,去过蒙特奥周边的游客,可以很容易地从那里的环境中想象出它在1850年时的模样。
这一年我在巴黎逗留了很久。在这之前我和一位年轻女子坠入了爱河。虽然她也同样爱我,却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命令,承诺一年之内不再见我或联系我。我也不得不同意了这些条件,抱着一点点希望,希望她的父母能够认同我们的爱情。我承诺在考察期间离开英国,不与她联系,直到一年的期限结束。
日子难熬极了。我的亲朋好友都没有爱丽丝的消息,很遗憾,她的家人也没有好心到给我捎来什么讯息,哪怕是关于她的健康和近况的只言片语。我都在欧洲旅居了六个月,可这段旅途并没有使我好过一点。于是我决定去巴黎,如果我运气好,爱丽丝的家人在一年期满之前唤我去伦敦的话,至少从巴黎出发是较近的。“希望迟迟不来,苦煞了等待的人”[5],形容我的境况最恰当不过了。我不仅极度思念想见到爱人,也一直十分痛心焦虑,害怕发生什么意外,让我不能及时回去,向爱丽丝表白这段日子以来对她忠贞不渝的爱。因此,我所经历的每一次旅行都有一种强烈的刺激感,因为旅途有着可能比其原本更可怕的后果。
跟所有的游客一样,来巴黎的第一个月我游览了诸处名胜古迹,第二个月则四处娱乐消遣。走遍市郊各式各样的景点之后,我发现了一个未知的领域,据旅游指南上说,乃是繁华中的荒野,位于旅游盛景之间。于是我开始逐步探索起这片不毛之地来,每天都会从前一天离开的地方再往前深入,继续我的进程。
时光一天天过去,我已经摸索到蒙鲁日周边了,在这附近看见了此番探索的天之涯、海之角——白尼罗河 [6] 源头处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镇。我决心要理性地调查这里的拾荒者,他们的居住地,他们的生活以及生存的方式。
这活儿不那么令人愉快,难度大,而且没什么回报。然而,明知如此,我还是固执己见热情满满地开始了调查,比在做有价值有回报的调查研究时更加干劲十足。
九月底,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我走进了这个“至圣”的垃圾之城。这里显然被公认为拾荒者的住所,从马路旁垃圾堆堆放的方式便可以看出来。我沿着这些像哨兵一样排列整齐的一个个垃圾堆走过去,决心继续沿着垃圾走到它们的尽头。
走着走着,我注意到垃圾堆后面有些飞来飞去的东西,显然是在兴致勃勃地观察我这个闯入的陌生人。这地方就像小型的瑞士,我接着往前走,把蜿蜒小路甩在了身后。
现在我像是来到了拾荒者之城或社区。这里有许多简陋的小木屋和棚屋,和遥远的艾伦沼泽地里的差不多——一个个十分简陋,堆着藤篱笆墙,糊着灰泥,屋顶是用稳固的垃圾做成的简陋的茅草顶——人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踏入这样的地方,就算是画成水彩画,也只得十分“有见地”才能说其风景别致。在这些棚屋中有一间我见过的样式最奇怪的居所——甚至不能称其为居所。
整个空间是由一个巨大的旧衣柜改造成的,可能是查理七世[7]或亨利二世[8]遗留下来的原本闺房所用的东西。两扇门都敞开着,内部构造一览无余。一边是一间宽4英尺长、6英尺四英尺宽的客厅,六个人围坐在炭火盆边上抽着烟,都是第一共和国[9]的老兵,穿着破旧不堪的制服。显然他们就是这个阶层的人。睡眼惺忪,下颚无力,自然是苦艾酒的常客,憔悴昏昏欲睡的眼神还紧盯着那酒水。屋子的另一边也很老旧,架子还保存完好,从每层的中间隔断,总共六个隔间,每个隔间中都放了张用破布和稻草做成的床。我走过去时,住在这栋建筑里的那六位“人士”好奇地看着我,走出不远后再回头看去,他们正凑在一起开小会。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情景,因为这里非常荒凉,这些人看起来跟恶棍似的。但我觉得没必要害怕,便继续启程,一直往下走,在撒哈拉沙漠一样荒芜的地方越走越深。这条路十分曲折,不断划着半圆,就像荷兰式滑冰那样得走蛇形路线,就算我有指南针也给弄糊涂了。
远远地跋涉了一段路途后,从一堆半成品垃圾堆旁拐过弯去,我看到了一位衣着褴褛的老兵正坐在稻草堆上。
“嘿!”我自言自语,“这里还真是第一共和国士兵的天下啊。”
我经过他身边时,这老人甚至都懒得抬眼看我,只是无动于衷地盯着地面。我再次对自己说:“看看愚昧的战争都把人变成什么样子了!这老人连起码的好奇心都没有了。”
然而,走出几步之后,我突然回头,却发现那老人的好奇心并未泯灭。他正抬着脸神色怪异地盯着我,看起来似乎就是衣柜六人组中的一个。看到我回头,他赶紧垂下头。我没再多想,继续往前走着,确信这些老兵有着奇怪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