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王振策||只记花开不记年

只记花开不记年

 文/王振策

退下来的母亲说想回老家住几天。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媳妇听到了却没说什么，和母亲要过了围裙，低着头去厨房刷锅洗碗去了。

母亲说，你媳妇没什么吧，我不是说你们对我不好，我不是我想弄闲情，我就想回去看看，想看看门前那棵桃树，想躺躺土坯炕上舒舒服服睡一觉。

媳妇肯定是走心了，至于怎么想的先不去管她，回头我和她细说。我知道，母亲简单的话语里有她执着的念想。不管母亲如何表达，她对老家的向往，我都是能懂母亲的。

母亲又说，门前那棵桃树都该开花了，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看见过了。

那咱就回家看看，我开车，都回去。我高声答应着，不仅是回答了母亲，也是提醒了媳妇。

自从儿子出生，母亲搬到了城里以后，照顾儿子的吃喝拉撒成了她的主业，回老家的次数少之又少，赶上个红白喜事儿还能去庄儿里，看一看她的老伙伴儿们。不管是谁街坊四邻谁们家，她的老伙伴儿们住哪儿她记得倍儿清楚，她是推门就进、进去就坐、坐下就说，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唠不完的体己嗑。

母亲是在农村长大的，在农村生活了五十多年，她对农村有着割舍不掉的亲情。老家的一草一木长在什么地方，一砖一瓦什么时候该解固，她明镜似的，都镌刻在了她的心里，也藏在了她的脑海里。

母亲心中的桃花败了一季又一季，开了一年又一年。没有上过学的母亲却记得花开花谢天地轮回，倒不至于结绳记事，可也细数着岁月年轮。

老家的那棵桃树是母亲进城那年种的，我记得到今年是十七个年头了。十七个四季辗转，流逝的时光都记不住了，可桃树亭亭如盖矣。每一圈年轮都会记得，你来过，也走了，曾经笑声朗朗的老家，更多的是记忆了。

母亲不识字，她只能简单地记下桃花一年又一年开的时间，掰着手指头硬强的识记一春又一春。花开的时候想回家，去看看在风中凌乱的老屋，也能坐下来冥想过去的大事小情。

桃树下，母亲和她的伙伴们可以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也能述说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她们能从今天说到过去，也能从东头说到西头，她们有说不完的故事和古记。

一家几口拾掇拾掇准备好了就出发，我均速地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公路上，母亲时不时地想起来，透过玻璃使劲儿地踅摸着，似乎能看到老家的村庄一样。路两旁的树木依次地向后飞去，逐渐地看到了和老家相似的房屋和街道，母亲又坐不住了，让我摇下来窗玻璃。她靠着车门子，吹着温暖的风，眼睛浏览着熟悉的一切，静静地，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似乎又知道她应该想的是什么——老家，老屋，老街，老邻。

车一进庄，母亲就要下车步行进村，庄头的小桥早已不是儿时的模样，新修的钢筋水泥的石桥模样倒是俊俏，桥头一块大石头矗立着，署名的书法家书写的村庄的名字古朴、有味道。母亲轻快的脚步，走起来生风，似乎熟悉的喜悦洋溢在脸上。新农村建设绿化美化硬化改变了很多，母亲左看看右看看，应该还能找到旧日的影子。

儿子也下了车，跟在他奶奶身后，媳妇和我在车里一步一步地向老家走着，是这样的慢这样的慢。

母亲和熟悉的乡里乡亲打着招呼，也有我不认识的和母亲打着招呼。我离家快三十年了，母亲认识的闺女小子的对象们比我多，她时不时地还回头给我介绍，我只能稍微停下车简单地答应着。

车子拐弯进了我家那个胡同，透过车窗我看见母亲小跑起来了，儿子紧紧地跟着，步子迈得越来越大，他是他奶奶的守护神。母亲爽朗的声音笑了起来，我也能远远地看见门口桃树下一群人坐在马扎或者凳子上兴高采烈地说些什么。

“唉呀，都在啊，我家来了！”母亲大声地招呼着。儿子有点跟不上母亲了，那一路小跑，有点发胖的身子微微颤动着向前。

她回身把手包给孙子，自己呼哧呼哧喘着气，前身探着向前，最后几步好像是加速了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桃树下聊天的人群。找了个凳子，也不管是谁的，拿过来就坐下，不知谁手里有个蒲扇，也拿过来使劲地扇着。

婶子大娘老奶奶地叫着，后头还不忘介绍自己的孙子，让他叫人，真是热闹。我和媳妇停好了车，下车和大家打招呼。

桃树不知是让谁修剪了，阴凉没有那么大了，可是人还是那些人，街坊四邻都打量样看着母亲。

老婶胖了，东街坊二嫂子说，比这桃花还好看。是呢，他老奶白白胖胖的，斜对门家里大嫂子说。

我开门进家，儿子陪着母亲和街坊四邻天南地北地聊着。我和媳妇把老屋打扫一遍，一身汗。

看着儿子拿着一枝桃花进来，我皱起了眉，你怎么能折桃花呢？

奶奶说，拿家去生几天，还可以多看几眼。儿子小声地辩解着。

拿着吧，放到电视旁边，你奶看电视就能看见。媳妇笑着说。

聊了多半天，眼看就是中午了，婶子大妈都要我们去吃午饭，母亲怕麻烦人，说自己想吃胡宽饭店的木须肉了，我明白母亲，开车去炒菜。

吃完了午饭，母亲到村里转转去了。我和媳妇玩着手机，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儿子去新文明实践中心打篮球去了，我想下午傍黑能回去就不错。

门前的桃花开得正艳，层层叠叠的，微风吹过，一阵香气满室生温馨。

作者简介：王振策，天津宝坻人。天津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作家协会第五次代表大会代表。有作品选入、参与编辑了五本高考作文选，编辑了十本诗词散文小说选。天津广播电台、津云、学习强国、北方网、东方网播发多篇，诗歌散文小说入选多个版本，多次获得国家、省市级奖项。

爆款热文

“洄溜古镇杯”乡愁主题散文大赛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