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建议放开三孩?网友:“生了你养啊!”

大家好,我是大表哥。

前几天,我看到有个专家发文,倡导“尽快放开三孩”。

大意是说,之前放开“单独”二孩和全面二孩,生育效果都不理想。 2018年新生儿人口比上年少了200万,2019年又少了58万。

其实,何止是近两年,看看这些年的生育数据统计,自2016年以后,不管是出生人口,还是生育率,那都叫一个跳崖式下跌,一去不回头。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放开三孩能拯救我国的生育率吗?

在这条微博底下,有将近5万条留言,都在劝专家“做个人吧”。

“你就是放开10胎都没有用,我们知道自己生不起。”

听上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中国经济总量年年增长,人们的生活水平跟以前相比,不知道上了多少级台阶。为什么以前的人穷都“生得起”,现在反而“生不起”了呢?

是生不起,还是不愿生?

带着这些疑问,我读了日本学者小林美希的新书,《不让生育的社会》。

在不生孩子这件事上,日本更是一骑绝尘。前几天, “日本2020年新生人口再创新低”还上了热搜,只有80几万。

“谈及生育这件事,大家的心态为何变得如此消极?”这个问题不止是中国人,日本人更想搞清楚。

而本书的作者,是一名女记者出身。她用大量的采访和实例,描摹了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女性的生育困境——

不是女人不想生孩子,是社会不让你生。

生育=失业,你敢生吗?

《不让生育的社会》里,给出了一个残酷的数字: 近30年来,在日本,有六到七成的女性,生完一孩后就面临失业。

尽管,她们有人主观上并不想放弃工作。而日本法律也有规定,禁止以妊娠、分娩为理由对女性施行不公平待遇,包括解雇、降薪,以及将雇用形式由正式职员调整为非正式职员等。

但公司还是会千方百计刁难怀孕的女性员工,比如以各种奇葩理由拒批产假。

书中采访了一位叫 惠子 的女士,她在试用期快结束时怀孕,跟人事申请产假却遭拒绝,理由是, “从未有员工还没转正就怀孕的先例”

人事还给她老家父母打电话,说惠子若想继续留在公司,就必须“将孩子寄养在父母家,否则就辞职吧”。

好在直属上司器重她,才没有遭到辞退。但作为代价,她比法定产假延迟了两周才休;产后8周 (两个月) ,孩子还没断奶,就迅速回归职场。

即便这样,“试用期怀孕”一事,成了她在公司里的“污点”。同事排挤她,在背后议论她,“拖后腿”,“派不上用场”,诸如此类。

为了避免重蹈惠子的“覆辙”,公司修改规定,招聘新员工时, 对女性员工的试用期延长到半年甚至一年。

“这样一来,如果试用期怀孕,公司便能轻易辞退她了。”

图源《82年生的金智英》

类似的操作,在中国也不鲜见。

我有个朋友,在国企工作,30岁时,领导派她去国外工作一年,回国探亲期间,她不小心怀孕。

这一怀孕,就得换人,领导找不到合适的替换人选,居然跟她说,“你打掉吧。”

30岁堕胎风险太高,权衡再三,她决定留下孩子。

这下得罪了领导,回到单位,领导连办公室的门都不让她进。

最后不得不选择主动离职,“再待下去,影响心情,孩子和工作都保不住。”

然而,就算保住了工作,收入也会受到大幅影响。

有研究表明,中国城镇女性,生育一孩,平均损失6.6年的工作寿命;生育二孩,损失12.8年。

与之相应的收入会减少29万元和57万元。

一方面,是生育即失业、降薪的尴尬处境;另一方面,却是不断攀升的生育成本。

2010年,有媒体调查了北上广三个城市的育儿成本,发现平均每娃每年的直接花费在3万元以上。

而到了2018年,中国新闻网以一个中等城市的中等家庭为例计算,把孩子供到大学至少花费74万。

就这,还有二线城市的网友说70万只能养到小学三年级

可想而知,在当下的中国,一个普通家庭如果女性不工作,别说生养二胎了,养一孩都难。

但不管是迫于经济上的压力,还是出于对自身价值的追求,生完娃后回归职场的女性,或许都很难逃避被边缘化的命运。

这在效率至上的互联网行业尤为明显。

观念的革新,技术的迭代,可谓一日千里,不少女性在回归职场后,很难适应新的工作模式。

例如《人物》杂志采访过一位任职于互联网大厂的妈妈,生完孩子回来上班,她每次会议内容只能消化10%。

很多新的专有名词,她听都听不懂。不得不边开会边录音,回去再逐字逐句复习。

孩子没到上幼儿园年龄,又没人帮忙照看,就不得不带到公司,图源《82年生的金智英》

为了不被落下,还有的妈妈,刚生完孩子就抱着电脑在病房工作,顶着产后抑郁、脱发的压力,开启两小时睡眠模式。

但,即使再拼命,有母职加身,生育后的女性,再也不能和昔日的男同事一样拼事业了。

这是很多职场妈妈面临的困境:孩子出生后,重新回到岗位,工作一切清零;要留出带孩子的时间,就只能做些助理甚至边缘、所谓“适合女人”的工作。

就像书中说的那样:“如果女性想在职场打拼,势必要面临兼顾工作和家庭育儿的两难困境。

倘若家里有了小孩,男性可以照常工作,女性却因生育问题被迫辞职,那么当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不生。

套娃歧视:女医护的生育困境

随着调查采访的深入,作者发现了一个更让人震惊的事实: 那些为孕妇、产妇保驾护航的女性医护人员,一旦怀孕,也有可能遭遇“妊娠解雇”。

这主要归因于妇产科变态的工作强度。不仅盛行“797”工作制 (早七晚九,一周无休) ,还要额外值夜班。

平均下来,每名医生每月值班次数为5.7次,值班当天睡眠时间只有4个小时。相比之下,急诊科是4.1次,外科2.7次,内科2.9次。

在这种把女人当男人、甚至当牲口使的地方,等于剥夺了女人生育的权利—— 怀孕也请不到产假,并且,该值的夜班一次也不会减少。

于是就有了最荒唐的一幕:怀孕的妇产科医生、助产士,因为请不到产假,只能大着肚子上班,为其他孕妇看病、分娩。

作为医生,她们可以从专业角度,规定其他孕妇的休息时间,呵护别的母子健康,却决定不了自己的。

日剧《妇产科的女人们》,充分反映了妇产科医生严重不足的社会问题

儿科的情况也和妇产科类似,本该守护孩子生命的女性医生,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书里采访的石川医生,是一名儿科研修医生 (相当于见习医生) ,怀孕后,男性上司不仅没免除她的夜班,反而每月8次值班,一次都不能少。

石川医生每天一大早要看门诊,值班当天还要连轴工作48小时,累得感染了肺炎。在家休养了没两天,上司就逼她回来上班: “要么爬着也来医院上班,要么给我辞职。”

高强度的工作,加上精神压抑,一次值夜班时,石川医生腹部胀痛,伴随下体出血。她慌了神,向上司请假去检查,却得到异常冷酷的回复: “要流产的话,怎么都会流的。”

她最终决定辞职,“在那种医生手下工作,连自己孩子都无法守护,有什么意义呢?”

在日本,这种割韭菜式的用工方式,使得中年女性医护人员大量流失,医院里基本看不到35岁以上的已育女医护。

以作者采访的一家综合围产期母子医疗中心为例。40-49岁的助产士寥寥无几,50-59岁几乎绝迹。

由此产生两大恶劣影响。

一是用工荒。

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助产士门诊实行限诊。即使这样,一天还要为30-40人看诊,分给一位孕妇的时间可能还不到15分钟。

虽然她们也想和孕妇们好好沟通,但面对堆积如山的病历,只能几句话就草草结束,“好了,下一位”。

产房的压力更大。碰上分娩手术赶一块,一名助产士至少兼顾2-3名产妇,老员工都被吓得心惊胆战,更不要说那些刚毕业、完全没有生育经验的年轻员工了。

二是孕(产)妇的心理健康得不到保障。

有生育经验的助产士,本可以从同理心出发,为孕(产)妇们提供充满人文关怀的照顾。

但在超负荷工作的压榨下,要照顾自己的孩子,就不得不放弃患者的孩子 (辞职) ,这真是一个悖论。

而没有生育经验的助产士,只能“照着孕期手册之类的念一遍,完全是不负责任的做法”。

经验的重要性,不仅仅是保障孕妇平安产下孩子,更在于对孕(产)妇的尊重和关怀。

生育的过程对于女性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剥夺,如果再被粗暴对待,很可能就产后抑郁了。

关于这一点,豆瓣上就有一个帖子,都是生育过的女性,讲述自己在分娩、哺乳过程中留下的心理创伤。

其中一位妈妈,因为助产士没经验,男医生冷漠、不耐烦,分娩过程没有任何尊重,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头“雌性牲口”,导致产后抑郁两年。

图源豆瓣@Marimekko

说起来真是讽刺,负责帮助其他女性生育的女性,自己遭遇了生育歧视,反过来又加剧了整个群体的生育困境,这就是恐怖的套娃效应。

丧偶式育儿:母职成为一种惩罚

生下孩子后,妻子和丈夫的生活轨迹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对于妻子来说,育儿,和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一样,都成了她的“职责”。

产后激素的失调,喂奶的疼痛,婴儿的哭闹,缺觉,精神衰弱,只有她自己承担。

而丈夫,一般不受影响,该上班上班,该应酬应酬。

日剧《坡道上的家》里,就用非常写实的剧情,反映了东亚家庭普遍存在的“丧偶式育儿”现象。

剧中一位全职妈妈,产后抑郁,奶水不足,孩子半夜哭闹,她没睡过一个好觉,精神挣扎在崩溃的边缘。

而她的丈夫,以工作为借口,从来不会帮她带孩子,甚至总贬低她的价值。

她的婆婆,处处维护自己儿子,孩子夜哭,她居然建议儿子出去住酒店,省得吵到他休息。

图源日剧《坡道上的家》

对儿媳则是冷嘲热讽,孩子发育缓慢,她指责儿媳带不好孩子。

一面指点江山,一面却又不动如山,丝毫不肯出手帮忙,反而说: “抚养孩子不是业余爱好,不管遇上什么都要自己加油。”

最终,她被逼疯,在精神错乱中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淹死在浴缸里。

在这部剧的豆瓣讨论区,有人说这是一个极端环境下的极端案例,结果引来很多妈妈现身说法, “一点都不极端,这就是丧偶式育儿的日常。”

在日本,还有政府的保健师,会定期上门访问“国民健康”。他们发现不少独自育儿的母亲,会死死盯着孩子,精神已经撑不下去了。

保健师会采取干预,给医院打电话,让母亲住院,暂时与孩子分开。母亲精神上缓过来了,育儿危机才有所化解。

而在国内,没有外界干预,无助的妈妈可能会走上绝路。

这样的社会新闻层出不穷。去年,在长沙,一周就有两位妈妈因抑郁跳楼自杀。

一位31岁,从26楼坠落身亡。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大的8岁,小的才1岁多。

仅仅7天后,又一位38岁的妈妈,抱着只有7个月的女儿,从24楼一跃而下,当场死亡。

是时候反思悲剧背后的结构性不平等了。孩子不是女性一个人生的,所有的育儿压力、职责却都压在女性一个人身上,未免太不公平。

韩国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里,智英和丈夫一样毕业于名牌大学,向往职场,却只能一个人在家带孩子

其实在日本和韩国,法律都有规定,男性最长可申请超过52周 (即一年) 的带薪 育儿假 。

但《不让生育的社会》里调查发现,2011年,日本仅有 2.63%的男性获得育儿假批准。

而韩国,正如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里表现的那样,男性一旦请假休职,也逃不过职场歧视的魔咒,暗地里被排挤,无缘升职,甚至被劝退。

很多男性无法真正理解妻子的处境,将在家带孩子看作是休息。在他们眼中,只有自己在外拼事业才是真正的辛苦。

其实,比起与成年人共事的职场,女性从早到晚面对一个完全无法沟通、更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的婴儿,可能更辛苦。

只有亲自带孩子,才会明白一些看似平常的小事有多麻烦。

比如给宝宝换尿布时,才发现男洗手间里没有换尿布的台子;推着婴儿车进地铁、乘公交,才发现车站和街上没有设置升降电梯是多么不便。

归根结底,男性改变自身意识,改变工作与生活方式,是解决许多固有问题的切入点。

《坡道上的家》里,一位职场妈妈只有一次拜托丈夫提前下班去接孩子,就被丈夫埋怨“为难”自己

仔细想想,在某个特定时期取得育儿假,按时回家,和妻子一起分担家务,真的是天方夜谭吗?

在家里,如果丈夫在育儿过程中多一些参与,多一些陪伴,女性也不至于独自面对育儿的崩溃。

在公司里,如果每个人都能呼吁增加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停止对女性的职场歧视,并积极付诸行动,总有一天整个社会的传统意识会迎来转变。

真心希望现实中这样的丈夫可以多一点

那时,我们的社会才是“能够生育的社会”。

部分参考资料:

刘金菊. 中国城镇女性的生育代价有多大?[J]. 人口研究, 2020, 44(2)

界面文化. 母职凭什么理所应当?

撰文 | 三十郎

编辑 | 黄扯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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