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战士吃了营长的战马,守了阵地4天4夜,长津湖剧组采访过他

讲述:志愿军老兵邹世勇 文字: 志愿军烈士后人歌未央

【前言:9月30日,人们翘首以待的电影《长津湖》即将上映。摄制组封镜之前,特地来到邹世勇老人的家中,拍下了最后一组镜头。邹世勇,原志愿军27军79师235团1营3连副指导员,是目前尚健在的参加过长津湖战役屈指可数的老兵之一。老人说,长津湖战役柳潭里1282高地的战斗,已经深深地印在自己的骨髓里了。】

出国之前的邹世勇

1950年9月下旬的一天,我所在的27军79师235团1营突然接到命令,结束武装泅渡和抢占滩头演练,朝浙江平湖一线的火车站集结。

235团1营是79师为数不多的滩头营,相当于现在的海军陆战队,四四编制,除了3个步兵连,还有一个重火器分队——机炮连,我在这个营的3连担任副指导员。

部队这是要开往福建前线了,看来攻打台湾就在眼前。当时,营团的首长们也这么想,因为福建离台湾近,我们打台湾总不能回山东老家去打吧。

可乘闷罐火车走了几天几夜后,部队果真到了山东。我跳下火车,一眼看到了泰安字样的站牌。

这里我太熟悉了。当年济南战役后部队南下淮海,第一个宿营地就是泰安火车站。

作为基层连队,首要的是服从命令,一切行动听指挥,但我当时有个想法,这会不会与已经爆发的朝鲜战争有关。

部队在火车站附近驻扎后,接着开始了攻打山头阵地的战术演练。不仅如此,还紧急补充了一些国民党军的起义人员。

这些起义人员清一色的穷苦出身,当兵就是为了能吃上饭,填饱肚子不挨饿。我当年参加八路军也是为了温饱,革命的道理是到了部队才懂的。

等我和这些起义人员思想也改造的差不多了,已到了10月底。这时,部队又奉命开拔,至于去哪里仍旧不清楚。

此时,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已经打响。11月1日,东线美军战斗最强的陆战1师开始接替被42军打败的韩军2个师,北上攻击长津湖地区,然后迂回侧击西线的志愿军13兵团,企图于“感恩节”(11月23日)前消灭朝鲜人民军,从而结束朝鲜内战。

闷罐火车驶过山海关后,我觉不对劲了,因为人越来越冷,这分明是往东北的中朝边境开。见指战员们的情绪有些波动,部队这才宣布了中央军委9兵团紧急入朝作战的命令。

原来,9兵团北上山东后,原计划是1951年1月出国作战,这样以来整整提前了三个月。

前卫27军11月1日出发,二梯队26军11月2日出发,后卫20军11月3日出发,这是9兵团的行军顺序。

我所在的79师作为27军的前卫先期出发,等接近集结地吉林通化时,上级命令我们原地掉头南下安东(今丹东)出国。

11月7日拂晓,79师到达安东后,命令又变了,部队再次返回通化由临江出国。

这时,上到师团首长下到普通战士,人人都产生了疑问:出国的命令会不会再变?如果再变,来回折腾了三次的部队,思想情绪将更加起伏了。

作为师团一级的首长,对上级一变在变的军令,尽管心里有疑问,但绝不会轻易示人,但到了基层部队,尤其是在直接面对死神的营连排一级,大家的牢骚与不满就不在遮遮掩掩了。

我们1营3连的毗邻的车厢,坐满了235团的营团一级的干部和机关人员。

235团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英雄团,其前身是胶东昆嵛山红军游击队。

1948年9月16日,华东野战军6个纵队15个师发起济南战役时,235团第一个突破了东南角(现解放阁)的城垣。仅此一战,235团涌现出了118名战斗英雄和功臣模范。中央军委直接授予了235团“济南第一团”,直到今天,这个荣誉也没有那个部队超越。

百万雄师过大江的那一年,235团仅用15分钟,率先在安徽夏家湖登陆,成为名副其实的渡江第一船。这个“第一团”的“第一船”,正是我所在的235团1营。

这时,我们的营长迟念佳也沉不住起了,他问团长王歧秀:部队出国的地点不会再变了吧?

变什么变?变那也是上级的事。王歧秀团长心里也在犯嘀咕。

营长又嘟囔道,部队自从离开山东,一会儿通化,一会儿安东,又一会儿临江,这出国的地点还有没有个准头?

营长的话不无道理,老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部队的思想会会出问题不说,美国佬也快要打到鸭绿江了。

这时,团首长们做了一个决定,等到了临江直接给中央军委毛主席写信,一来表达“济南第一团”打好出国第一仗的决心,二来以此来激发部队的士气。于是,部队边行军边开始了再次动员,说白了就是人人都要表态。

起初没人讲话,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咣当咣当”的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

我们3连是1营的后卫,后面挂着79师直属队的车厢。这时,那边传来了苏联《共青团员之歌》的合唱:

听吧!战斗的号角发出警报,穿好军装拿起武器,共青团员们集合起来踏上征途,万众一心保卫国家……

盖住了车轮的歌声停止后,车厢里一扫起初的沉闷,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这时,一名来到车厢的团政治处干部站起来说:

“现在,美帝国主义的战火已经烧到了鸭绿江边了,这次我们要真的去打美国佬,大家说,该怎么办?”

政治处干部的话一出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议论起来。

“一条干粮袋,打到三八线!”

“一双鞋和袜,走遍南朝鲜!”

“要我看,去朝鲜连牙膏牙刷都不用带,今个儿去了打完美国佬,明早回来刷牙都来得及。”

“美国佬都是老爷少爷兵,拿钱打仗,用命换钱,吊儿郎当的。到时,我们冲锋号一吹,手榴弹一响,保管屁滚尿流。”

“那个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叫麦什么来着?”

“麦克阿琴!”

“麦克阿碧!”

有个明白人纠正说:“不对,叫麦克阿瑟!”

“管他麦克阿琴,麦克阿碧,还是什么麦克阿瑟,叫他们兄弟三个一起来吧!”

“我们什么敌人没打过?什么危险没经历过?什么苦没吃过?现在去打美国佬,也不在话下。”

“蒋介石的八百万部队,不也让我们打到台湾去了,美国佬在朝鲜能有多少人,怕它个蛋!”

说这些话的人,不光是经历过抗战和解放战争颇打过一些大仗、恶仗的老兵,也有一些连排级的干部。

这些话无非是执行命令不打折扣,美国佬不过是纸老虎,没什么了不起的,何况它还是发动侵略战争。

而我身边的有个叫韩福生的老兵,却没有发言。

27军离开山东之前,补充了四川起义过来的董宋衍兵团的5655名老兵,韩福生等人编进了我所在的3连。

想起了韩福生起义前曾是国民党军队一名上校团长的勤务兵,于是我问韩福生,那名上校团长谈论过美军没有。

韩福生悄声道,自己的长官曾说过,别看国民党部队穿的、用的都是美国货,但痨病鬼擦胭脂——中看不中用,论打仗根本不能和美军比。

这给了我一个感觉,出身黄埔军校的国民党上校,自然比一般人更了解美军,美军之所以敢侵略朝鲜,战斗力肯定不是一般。

当时,我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的的冲动,可一想到大战在即,如果自己讲美军多么难对付,极有可能被看作是蛊惑人心,所以,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但我也滋生了一个念头:瞅准机会,一定好好强调一下“千万不能轻敌”。

回国后的邹世勇(右)

11月12日黄昏,已经到达吉林临江的27军,按照79、81和80师的顺序,一边下车集结,一边开始了过江。

实行灯火管制的火车站,所有窗户玻璃都用厚纸条糊成了米字形,既可以遮挡灯光,又可以防备美军飞机轰炸震碎,铁轨上的红色信号灯像萤火虫似地闪闪烁烁,除了此起彼伏整理部队的口令声,只有“刷刷”踩着积雪行进的脚步声。

作为27军的前卫营,我们235团1营第一个由临江出国,进入了朝鲜的中江镇一带。

11月13日拂晓前,部队在前出中江几公里的地方宿营。简单的饭后,我检查了一遍各排的宿营情况,在一块没有积雪的地方蒙头大睡起来。

睡了一个多小时后,通讯员跑了过来,说营长来3连了。

原来,兄弟部队的237团3营因开会没有隐蔽好,仅连以上的干部就被美军飞机当场炸死了12人。消息传到了27军指,军长彭德清一个电话打到了79师,劈头盖脸将肖镜海师长狠批了一顿,并重申“天黑出发拂晓前一律隐蔽”的纪律。

79师的干部立即取消休息,师下到团,团下到营,营下到连,组织排以上干部讨论防空,切实提高作战警惕性。

我一看,敲打盲目轻敌思想的机会来了,于是带头发言,说天黑出发拂晓前隐蔽,3连做到这两点并不难。

迟念佳营长问我,你说难在哪里?

“难在这里!”我指了指脑袋:“说到家,中江挨炸是轻敌思想在作怪!美帝国主义虽然是纸老虎,但它手里的飞机大炮不是什么烧火棍!”

这时,有人插话说,我们不能长了敌人的威风,灭了自己的士气。

我一听还有人不惊醒呢,于是也不管连长和指导员的面子了,说“一条干粮袋打过三八线,一双鞋和袜走遍全朝鲜,这虽然是战士们的话,但根子在连里。237团3营一下子牺牲了那么多人,还不够我们警醒嘛!?无论何时,永远都不能麻痹轻敌!”

我平常极少高嗓门说话,但这次我是亮了嗓门说的。

营长当场交待连长和指导员,将我的意见以班为单位传达到3连的每一名战士。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干部的轻敌思想依然作怪。

邹世勇接受电视台采访

11月13日部队继续出发,直奔长津湖北面的集结地——避幕里。

临江仓促出国时,我们携带了3天的干粮,因为给养跟不上,到16日部队开始出现了断粮。

17日清晨宿营后,看着只能干喝雪水的战士们,我一头撞死的心思都有了。因为按照分工,我主要分管连队的后勤生活和战地救护。

我一筹莫展时,一名炊事班战士跑了过来,说老刘事务长发现了几麻袋土豆,让我快去看看。

我说还看什么看,快背回来,煮熟了分给战士们。可是,原来,土豆让分管纪律的战士支部委员挡住了。

我赶到一个菜园地窖时,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支部委员说,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什么是志愿,就是心甘情愿,不说忍冻挨饿,就是牺牲也在所不辞。

老刘事务长急了,说支部委员少来大话,自己拿枪上战场时,他还不知道在哪呢。

支部委员的理由很充分,说朝鲜人民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动,这是上级的命令,随便拿人家的土豆,就是违反了群众纪律。

老刘事务长火了,连声质问支部委员,说你拿纪律当饭吃啊,战士们填饱了肚子,才有劲去打美国鬼子,打败美国鬼子是最大的纪律,否则,我们来遭这个罪干啥。

支部委员依旧不依不饶,坚持朝鲜老乡不在家,这个土豆不能动,如果动了,他就建议支部撤销老刘事务长的职务。

见我走了过来,老刘来了个顺水推舟,说我都听到了,拿不拿土豆由我来决定。

我既不能批评谁,也不能表扬谁,因为朝鲜人民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动的纪律是我亲自传达的,而让战士们不饿肚子也是我的责任。

但我下定了主意,这个土豆必须拿。

我向支部委员解释说,群众纪律要遵守,但现在让大家填饱肚子是头等大事,战士们肚子里空空的,不用说与美国鬼子打仗,恐怕连长津湖都到不了就倒下了。

支部委员好心提醒我,说副指导员同志,这可是在朝鲜,违法群众纪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先留下纸条,出了问题,我担着。”看着老刘带人抬回了土豆后,我又返回了连里,经请示连长和指导员,又给朝鲜老乡送去一件美军驼绒大衣。

此前,师侦察分队已经在长津湖与美军遭遇,缴获了一批战利品,团里发给了3连一件驼绒大衣。

我又急忙跑到营里催粮食,教导员说,部队到达集结地之前,粮食恐怕上不来了。

我一听连忙返回了炊事班,交待事务长老刘,土豆不能敞开吃,至少要应付3天。

老刘惊呆了,说连里200多号人,这几麻袋土豆每天只够分2个。

我说实在不行,连排干部就每天吃一个土豆。后来我才知道,老刘也是每天只吃一个土豆。

3天后的11月20日,部队到达了集结地——长津湖西岸柳潭里以北的避幕里。这时,后勤部门运来了仅够5天的高粱米。

邹世勇和长津湖的战友王智民

位于长津湖岸边的柳潭里,自西向东依次被1240、1282、1384、1403和1267等高地包裹,这里是陆战1师西进武坪里攻击朝鲜临时首府江界的始发地,也是我们79师唯一的攻击目标。

11月26日的夜间侦察表明,陆战1师在柳潭里有2个营的兵力,我们79师的3个团另加20军89师的1个团,想一举消灭不过2个营的美军。

战场上唯一不变的规律就是它一直在变。26日当天夜里,陆战1师突然调整了部署,将长津湖东岸的陆战5团紧急调进了柳潭里。同时,又加强了2个榴弹炮营,到27日我们攻击前,敌人的兵力已经超过了2个团。

这个急剧变化的敌情,不用说我们基层干部不清楚,就是军师首长们一时也很难摸清。

我们79师依旧按照原计划,3个团分别攻击1240、1384和1403高地,在1384方向235团将主攻任务交给了我们1营。

11月27日黄昏前,我们1营隐蔽运动到了攻击始发地时,天下起了鹅毛大雪,伴随着瘆人的狂风,长津湖四周的气温到了零下40度,附近的高地则接近了零下50度。

这时,那5天的高粱米早已吃完,而攻击始发地四周荒无人烟,战士们饿着肚子怎么攻击,况且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当时,不用说看见土豆,就是发现一头耕牛,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人杀掉。

突然,营里传来了命令,说有肉吃了。我和事务长老刘跑过去一看,原来,迟念佳营长杀掉了自己的战马。

仓促入朝的志愿军,只有师级以上首长配吉普车,以下到正营级干部只能骑马。行军的路上营长舍不得骑,马鞍上常常摞满了体力透支战士的带行李。

我们预定的攻击时间是夜里10点,要趴在雪地里隐蔽四个多小时,到时不用说攻击,恐怕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营长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喊来了通讯员,交待他去杀马,说权当战马牺牲了,但马头不能吃,要掩埋好,还要立上一块木牌,这个战马也是烈士。于是,我们各连分了四分之一块马肉。

大战在即,我们既兴奋又紧张。

说兴奋,是自11月12日出国,历经将近半个月的艰苦跋涉,终于要与陆战1师交火了。

说紧张,这毕竟是出国第一仗,也是与美军战斗力最强的陆战1师第一次交手,除了知道陆战1师师长叫史密斯,对面是敌人的具体情况一时还不了解。

为了以最少的伤亡取得最后的胜利,正式攻击前营里派出了一个侦察小分队,不禁摸清了1282高地的兵力,也详细标定出了敌人的主要火力点,只等一声令下即可发起攻击。

血战长津湖十分喜剧的一幕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因为大雪天气,奉命防御正北1384高地的陆战7团2营E连竟登上了1282高地,而奉命攻击1384高地的志愿军235团,也错将1282高地当成了1384高地。

熟悉黄草岭烟台峰阻击战的人清楚,此前,陆战1师第一个与志愿军交手的就是这个陆战7团2营E连,其中的杨西排竟独自攻上了烟台峰,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E连有2个核心人物,一个是连长菲利普斯上尉,另一个是排长杨西中尉,这两个人是我后来在1282高地的主要对手。不过,菲利普斯上尉被我们击毙,杨西中尉也被我们打成了重伤撤下了阵地。

侦察小分队虽然摸清了敌人的兵力和主要火力点,但也报告一个情况,说当面的阵地不是1384高地,是位于偏东北的1282高地。

营长急忙电话报告了团里,团长当即调整了攻击部署,让第二梯队的2营攻击1384高地,我们1营继续攻击1282高地。

我们1营第一攻击梯队的1连、2连隐蔽运动到1282高地半坡时,突然踩响了绊雷照明弹,战士们悉数暴露在E连的轻重火力下。见偷袭不成,1连、2连只有发起了强攻,可仅仅半个小时,便因伤亡惨重而失去了战斗力。

这个时候,我们3连正在做战前的最后动员,其实就是两句话,救朝鲜就是救中国,不打退美国鬼子,它们会像当年日本人一样侵略中国。

命令突然到了,说1连、2连快打光了,3连接着上。

我纳闷起来,美军不就是一个连嘛,1连、2连加起来300多人,怎么这么快就打光了呢。

3连副连长张树芝带领1排发起攻击时,我将后勤分队带到了前沿,随时准备后送伤员,可一阵激烈的喊杀声过后,连通讯员小阎跑了过来,将我叫到了连指挥所。

紧锁着眉头的唐厚楷指导员交待说,1排伤亡很大,副连长也身负重伤,没有攻击能力了,让我带领2排、3排接替1排继续攻击1282高地。

我不由地一愣,看来美军不是宣传说的纸老虎,这个纸老虎也会吃人呢。

我急忙让小阎带路去找副连长,同时让另一名通讯员苗庆兰去通知2排、3排马上出发。

我和小阎冒着炮火来到1排阵地时,1排已经拿下了E连杨西排的阵地,但自己也伤亡殆尽。

副连长张树芝躺在一个方坑里,肠子都流出来了,仍握着已经打完了子弹的驳壳枪。见怎么也包不住汩汩冒血的肚子,卫生员急得嚎啕大哭起来。

我赶紧吩咐卫生员抬下去抢救,副连长吃力地摆了摆手,并示意我有话要说。

我将副连长揽在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嘴,只听见了他断断续续的交待说:“告诉2排、3排,冲锋时……千万别喊口号,悄悄地打!千万别喊,敌人的火力……”

话还说完,副连长就牺牲在我的怀里。

面对惨烈的牺牲和敌人强大的火力,我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隐蔽观察了一会儿地形后,我决定继续进攻。因为已经减弱枪声表明,美军E连的伤亡也不是个少数。

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可作为一名指挥员,不能把蛮干当成勇敢,你指挥得好是指挥员,指挥得小好就成了指死员。,我得想办法既拿下阵地,又让更多地战士活下来。

我和两名排长经过商量,决定改变战术,2排放在正面,3排放在侧翼,侧翼先打,随后正面再发起冲击。

而无论是正面还是侧翼,进攻一律实行三三制,最多以组为单位,每组不超过3人,采取小群多路战术,轮番不停攻击,让敌人顾此失彼。

最后,我再次强调了副连长牺牲前的叮嘱:“谁也不许喊,悄没声地上!速度要快,动作要猛,坚决打垮敌人!”

老天有眼,这时,鹅毛大雪又下了起来。

我抓住时机,指挥正面和侧翼轮番吸引E连火力,同时派出的数个战斗小组接连不停地用手榴弹攻击,没用半个小时就拿下了E连的第二个阵地。

面对冲到眼前的战士,仅剩下不到一个排的E连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和卡宾枪迎了上来。一时间,你来我往,厮杀在了一起。

接近零下50多度的风雪里,敌我双方都已经陷入一种丝毫不知死亡恐惧的忘我状态。

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双方都在拼死搏斗。有的互相开枪,有的互投手榴弹,有的用刺刀和枪托格斗,还有的徒手扭打成一团。

一片混战中,我发现一个敌人相对集中的位置。经验告诉我,这里一定是敌人的指挥位置,于是我调集身边的所有火力,发起了压倒性地猛烈射击。

这时,左手臂和右腿两处受伤的E连连长菲利普斯,依旧踉踉跄跄地来回给自己的士兵打气。突然,我们的一发子弹又击中了他的膝盖。

“我哪里也不去!”跪在了雪地上的菲利普斯,拒绝了想送他下阵地的卫生兵,右手拿着上了刺刀的卡宾枪在雪地上划出一条线,喊道:“我们是 E 连!从这条线起,E 连一步也不能后退!”

当时,敌我虽然相距不过30米,但我根本不知道此人是谁,可一举动更加验证了我此前的判断,这个人影绝不是一般的指挥官。

于是,我又喊来了一挺轻机枪,连同先前的冲锋枪,再次进行猛烈射击,将菲利普斯当场打成了筛子。

此时,美军E连的指挥官非死即伤,我们一鼓作气,又拿下了敌人的一个阵地,刚想再次朝主峰阵地发起攻击,敌人一个排的增援兵力到了。

邹世勇和儿子邹常茂在济南解放阁

1282高地位于柳潭里的东北,等战斗打响后敌我双方都发现,一旦拿下1282高地,不但可以深入柳潭里的纵深,还能顺势捣毁临近的2个榴弹炮阵地。

榴弹炮是美军主要的地面火力,它不受天气的影响,只要有了坐标,随时都可以提供十分精准的火力支援。

美军更深知榴弹炮的重要,所以拼命坚守1282高地,见E连伤亡惨重,紧急调派了陆战5团1营A连的一个排前来增援。

见美军增援上来了,我急忙让战士们就地隐蔽,防御敌人的反扑。

奇怪的是只听见“呜哩哇啦”的喊叫声,但却不见美军攻击的动静。主峰阵地上就两个山头,我们守一个,美军占一个,相距不到60米,所以美军的喊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一看那阵势顿时明白了,增援的美军不肯贸然攻击。

原来,E连的连长阵亡后,接替了指挥的副连长也身负重伤躺在那里,早已负伤的杨西排长只好叫骂着催促反攻。

阵地上的防御比进攻要轻松一些,我指挥战士们沉着应战,用机枪点射火力交叉封锁的同时,让枪法好的战士实施阻击,单打美军队形中的走在前面的人。

美军的这次反击,不但没有任何进展,杨西中尉也再次负伤,我们的子弹击穿了他的喉部,其彻底失去了指挥能力。

这时,我们的弹药也消耗殆尽,我组织还有子弹的战士前出防御的同时,立即派人下阵地补充弹药,并将重伤员送下了阵地。

因为轻伤员没有一个下去的,说副指导员,你指导那里我们打到那里,光荣了是烈士,活着是英雄,生死都和你在一起。

一听这话我受不了了,我借口巡查阵地躲在了一边,副连长郑书之牺牲之前,我都没流一滴泪,可这些负伤的战士却让我泪流满面。

一时间,1282高地安静下来。不用说杀伤范围在100多米的榴弹炮,就是杀伤范围20米的迫击炮,美军也不敢打,因为敌我近在咫尺。

这么对峙了约大半个小时后,我们的弹药上来了,而陆战1师又到了2个排的增援兵力,这不仅拯救了溃于一旦的E连,而且恢复了敌人极为重要的通讯联络。

我一看那个队形就觉得情况不妙,因为这次增援的美军明显不同于先前的增援排。

事后我了解到,指挥柳潭里美军的是陆战7团和5团的两名团长,经过大半个晚上的战斗已经判明:“如果没有强大的炮火,我们不是中国人的对手。”

为了保住2个营的榴弹炮阵地,美军继派出一个增援排后,又向1282高地调来了增援兵力——陆战5团1营C连,由连长琼斯中尉亲自带队。

预感到即将来临战斗的惨烈,我再次动员伤员下阵地,一名战士说,敌人的增援又上来了,我们手脚都是囫囵的,副指导员你快指挥战斗吧。

为了尽可能多地杀伤敌人,我将兵力前轻后重,而将火力前重后轻。这样的部署,既可以减少自己的伤亡,同时一旦敌人反扑不成败退,我们又可以顺势发起反攻击。

此时,阵地上的美军已经增加到了6个排,其中有2个排齐装满员,而我指挥的战斗力仅剩下了一个多排。

我判明了美军一定会首先发起攻击,尤其是最后增援的那2个排,因为它刚上阵地,还没有领教我们3连的战斗力。

先前的战斗告诉我,火力前重后轻,兵力前轻后重,是阵地防御反击的最佳配置,所以我仍按照这个战术来组织战斗。

等前出的火力将先头美军打回去后,我带领2排、3排交替掩护,以分散低姿迅速接敌,然后突然发起手榴弹进攻,很快拿下了前沿阵地,接着又朝主峰阵地打去,可我们打不动了。

因为美军很快察觉到了我们的反击战术,用强大的火力网将我们压制在了半路上,同时,接连升起的照明弹将阵地照得如同白昼,无法有效隐蔽的战士们,全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个时候,如果后退或原地不动伤亡将超过进攻,横竖都是一个死,我们只能冒着弹雨实施强攻,前边的战士们倒下了,后边的跨过去继续进攻。

此刻,我和战士们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进攻,只要一刻不被敌人打死,那就一刻不停止进攻,满脑子都是一个“杀”字。

等冲上主峰阵地上的第三个无名高地时,我们的伤亡已经达到了80%,我的身边也只剩下了通讯员小阎一个人。

80%伤亡的3连,只能勉强守住阵地,而进攻无论如何也组织不起来了,我急忙让小阎下阵地叫增援。

小阎刚离开,美军又开始了反扑。

我打光了所有能捡到的子弹和手榴弹后,摸起了一把带刺刀的步枪,敌人如果来到近前,那只有刺刀见红了。

这个时候,独自守卫一个扇面的我,这才觉得牺牲就在眼前了。

危急时刻,先前被打散了的1连副班长石振兰,带着3名战士赶了过来。

激烈的还击中,石振兰右臂负伤,我动员他下去,石振兰坚决不撤,说:“副指导员,我还有左臂,左臂打没了,我还有两条腿!”

持续的战斗中,石振兰的头部再次受伤,却依然继续开枪还击。

突然,一发子弹击又中了他的右腿。见自己身体无法移动,石振兰就坐在那里开枪射击。不到半个小时,石金兰等人带来的子弹也打光了,眼见敌人慢慢围了上来,我和3名战士又做好了刺刀见红的准备。

“快闪开!”身后猛地传来了迟念佳营长浓浓的胶东文登腔。

我和3名战士刚卧倒在地,刮着风声的密集子弹便将临近阵地的美军打了回去。

原来,小阎返回营指挥所时,营长已经将1连、2连剩余的战士收拢起来,并加强了机炮连的轻重机枪,亲自带队上来打增援。

机炮连压制住美军火力后,营长指挥增援人员进行突破穿插,将1282高地上残存的E连与前来增援的C连分割开来,我趁机带领3连又开始攻击E连的主峰阵地。

加强3连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虽然包裹了好几层棉被,但冷却水还是冻结成了兵,班长陈忠贤索性脱下棉衣用胸口来取暖,但打出一发子弹后又卡壳了。

按说发生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撤出战斗,可陈忠贤说,攻击敌人的主峰没有重机枪怎么行,于是带领机枪班的3名战士,每人提着两颗手榴弹加入了3连冲锋。

陈忠贤师一名老兵,打仗既勇敢又机智灵活,匍匐到前沿后缴获了美军的一挺重机枪,接着掩护3连消于凌晨5时许,终于占领并牢牢控制了1282高地。

这时,营长指挥的1连、2连也用火力死死压住了增援上来的C连。

不多久,雪也停了,天也快亮了。

我和营长不约而同地判明,天亮后美军一定呼叫飞机大炮报复,于是几乎同时,各自指挥部队又攻到了离敌人不到60米的距离,然后分散隐蔽,与敌人再度对峙起来。

果不然,28日刚拂晓,敌机就飞临了1282高地,可看着近在咫尺敌我态势,只好无奈地离去。

战斗到此时,美军176人E连伤亡了130人,先期增援的A连1个排伤亡了42人,后期增援的C连2个排伤亡了40 人,而我们1营也仅剩下了不到2个排,3连干部也只剩下了我和3排长徐景泽。

这个时候,敌我双方都无力发起任何进攻,于是各自开始了后运伤员。

我最先发现了几名抬着担架运送伤员的美军,那红十字的袖章十分显眼,一看就知道是卫生兵。有战士请示我,副指导员打不打。

看着几十米开外的美军,我亮了亮驳壳枪,表示要打的话,我手里的驳壳枪完全可以击毙敌人,战士们这才放过了美军的卫生兵和伤员。

多年后,我看到了陆战1师一名叫克雷普尔卫生兵的回忆,说从1282高地运送伤员的路上,一名中国军官发现了他,站在20米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把毛瑟短枪(驳壳枪),但中国军官没有开枪。

原来克雷普尔就是E连的卫生兵,而他说的中国军官我想不是营长就是我,因为当时1282高地上拿驳壳枪的志愿军,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天早上,克雷普尔将伤员送到救护所后感慨万千,说是佩戴的红十字袖标救了自己。

克雷普尔说的没错,如果不是带了红十字袖标,不用说战士们,我也不会放过他。

运送完我们自己伤员,我急忙跑到了营长的位置,说这个仗打得不对劲,光一个1282高地上就有美军2个连,柳潭里的美军何止是2个营啊。

其实,营长也早已察觉到了柳潭里敌情的变化,2个榴弹炮营的火力表明,美军在柳潭里至少是2个团,而且敌人不是宣传里所说的纸老虎。

这时,大家都觉得又渴又饿。因为一整夜的战斗,不用说没有吃的,就连吞口雪团的时间也没有。

营长自言自语道:“如果有马的话,再杀一匹马给战士们吃。”可营长的马昨天傍晚已经杀掉了,不用说马肉,连马皮也让各连分着吃了。

尽管患有严重的胃病,但营长还是抓起了一个雪团,可刚吃几口又扔掉了,因为吃了雪团胃疼得更加厉害起来。

邹世勇的老营长迟念佳

我急忙吩咐通讯员小闫,注意敌人空投,敌人一旦空投,我们就去抢。而通讯员抬头看了半天,也没见空投敌机的影子。

26日下午,天空又飘起了雪花。1282高地上的黑色弹坑和红色血迹,也再次被积雪覆盖起来。

恰恰这时,得到了地面弹药供给的美军,开始了白天的第一次大规模攻击。

美军的意图很明显,趁弹足和天黑之前拿下被我们的占领的阵地,反击不成的话能打出一个安全的空间,便于夜间榴弹炮炮火压制我们的同时,也不会伤到自己人。

我和营长立即回到指挥位置,各自组织战士冒雪进行反击作战。起初,C连2个排的反击十分迅速,营长指挥的2连、3连又付出了伤亡后,才遏制住了敌人的攻击。

而我指挥的方向,不知不觉中被E连和A连的4个残缺排割裂了,首当其中的是陈忠贤带领的重机枪班。

陈忠贤第三次爬出工事收集子弹时,发现了他的美军立即用火力将其封锁。陈忠贤原地一动不动,等美军以为他死了停止射击后,才抱着弹药爬回工事。这时,阵地上只剩下了他和副射手黄济山。

我见美军的割裂根本打不透,只好放弃了救援,心想是死是活只有靠他们自己了。

这时,营长方向已经丢掉了一个无名高地,我这边也是处处吃紧,连半个班的人也抽不来。

情急之下,营长派通讯员下阵地叫团里调预备队。此时,我们235团还有3营没有动用,可3营是整个79师的预备队,师长一听急了,说3营不能动,预备队从师机关派。

师里组织了1个排的机关人员,但没有排长,就火线提拔通讯班长栾绍本当排长。当一个排的人跑步前进时,1282高地上的形势越来越危险了。

我见自己这边一时安全,带着小闫赶到了营长那里,一看营长和自己的通讯员各拿着一枚手榴弹,准备一旦敌人攻到近前,就和敌人同归于尽。我和小闫举枪一顿扫射,将十几米开外的敌人打了回去。

黄昏时分,栾绍本带着人赶到了,一个班从左,一个班从右,一个班居中,在深达膝盖的雪里利用夜色匍匐接敌,用猛然的手榴弹和冲锋夺回了无名高地,但也只剩下了6名战士。

见C连的被打了回去,E连和A连也停止了攻击,我们立即恢复了先前的态势,与敌人保持60米左右的接触,这让美军十分强大的炮火只能干看着。

此时,柳潭里的美军再也没有力量增援1282高地,我们也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敌我双方只能近距离对峙,但谁也没有力量打到对方。

2天后的12月1日清晨,团通讯员传来了命令,说柳潭里的美军要南逃,1营要动用所有的力量阻击1282高地上的敌人,同时,还特地给营长送来了5斤面粉。

原来这5斤面粉是军首长给师里的,师当即送到了团里,团长知道营长患有严重的胃病,又送到了1282高地。

营长当即吩咐事务长老刘,将面粉全部做成面疙瘩汤,让战士们每人喝上一碗,好有力气去阻击撤离的美军。

阻击了一个上午后,美军C连方向的1连和2连大部伤亡,除了无名高地上的栾绍本等6人,只剩下了营长和几名战士,几乎没有一丝力气的营长趴在堑壕里动弹不得,原来阻击之前,他只喝了几口的面疙瘩汤又分给了伤员。

见美军兵合一处,我带领3连只好撤下主峰实施迂回侧击,而急着撤离的美军也表现出了孤注一掷的凶狠,血战了3天4夜的1282高地,又开始了空前惨烈的激战。

美军打完1000多枚手榴弹后,终于突破了我们的阻击,沿着1282高地的鞍部朝南撤离。

突然,侧翼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机枪声,陈忠贤和小黄用火力封锁住了敌人的退路。原来,他们两人没有牺牲,我趁机带领战士们继续实施阻击。

打退美军的第5次突围后,我带领的3连子弹告罄,2排长胡金生牺牲,重机枪火力的副射手小黄也已经牺牲。陈忠贤用最后几个个弹夹,独自打退了美军的第6次攻击。

这个时候,如果子弹充足的美军继续攻击,我们只有拼刺刀了,而这意味着将全部伤亡,而营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着正在集结美军,我心里那个窝囊,没有子弹牺牲了倒好说,可一旦负伤当了俘虏,将生不如死。

恰恰这时,美军突然放弃攻击跑下了山坡,爬上了已经等候多时的汽车。

原来已经集结完毕的柳潭里美军,见1282高地上的人迟迟无法撤离,又急派陆战5团3营G连上前打开了兄弟部队防守的公路通道,1282高地上的美军这才撤进了下碣隅里。

美军撤离后,我立即清点人数,发现1营3个步兵连的战斗人员只剩下了37人,而在战前仅我所在的3连就多达232人。

这时,通讯员小闫搀扶着营长走了过来:“婢养的,让美国佬跑了。”

“婢养的”是胶东人的“国骂”,战场上打急了眼,上至部队首长,下到普通战士,但凡是胶东的官兵,大都会骂上一句“婢养的”。

已经4天4夜没合眼的迟念佳营长,用驳壳枪顶着胃部说:“没有马了,有马再杀一匹,战士们吃了,好有劲追击敌人。”

营长这分明是命令啊,我二话没说,带领37名战士朝柳潭里方向继续追击。

出发不久,通讯员苗庆兰发现了一名阵亡的美军。

苗庆兰捡起M1自动步枪时,也发现了鼓鼓囊囊的背包,脱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有除了饼干、罐头还有香肠、糖果。

我当即交待战士们,以后见到这样的包,不用请示,也不用上缴,立即打开找吃的,垫饱了肚子,好有力气追敌人。

一路上,那里有枪声我们就往哪里追,见了美军的尸体先翻背包找吃的,遇到落单的美军,缴了枪弹后也接着找吃的。

邹志勇接受《长津湖》剧组采访

12月5日清晨,我和战士们踏着厚厚的积雪,追击到了1519高地。当时,我只知道在这一带阻击美军的是20军59师,却并不清楚具体是哪一个部队。

看着高地上有工事,我正想让战士们隐蔽休息,可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头戴大檐帽,毛巾捂着耳朵,身穿薄棉衣,脚蹬胶鞋,一连串的志愿军官兵全部冻死在雪坑里,枪口一律朝着山下的公路方向。

我让人清点了一下,起码有120名志愿军官兵,这应是59师的一个整装连。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英雄的连队是177团2营6连。

还在追击的路上时,我睁眼闭眼都是1282高地的惨烈战斗,可万万没想到,我会看到被称作志愿军“冰雕连”的177团2营6连。

事实上,早在这之前的12月1日,27军81师已经出现了一个“冰雕连”——长津湖东岸1221高地上的242团2营5连。

继177团2营6连之后,12月8日20军60师又出现了一个“冰雕连”——黄草岭水门桥侧翼1071高地的180团1营2连。至于长津湖战役中的“冰雕排”和“冰雕班”,恐怕现在没人能说的清了。

带上冻亡战士们的子弹,脱帽集体行过军礼后,我们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1529高地。

这时,79师的通讯员直接送达了新的命令。

原来12月4日下午,一律机械化的美军已经全部撤进了下碣隅里,79师剩余部队将绕道社仓里、咸兴里一线截击继续逃跑的陆战1师。

我知道,属于我们235团1营3连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因为我们即便是昼夜不停徒步追击,也无法追上机动能力十分强大的陆战1师。

12月25日拂晓,等我带领连队攻进兴南港时,陆战1师早已乘军舰逃往了朝鲜半岛的南端釜山港基地。

此时,掩护美军撤退的美3师也最后撤离了兴南港。

看着只有几公里远的美军军舰,迫击炮手立即架起了迫击炮,可炮弹早已经打光了。

战士们愤怒了,朝着军舰的方向打光了所有的子弹。

有的还不解气,跳着脚骂道:“婢养的美国佬,有本事别跑啊,回来!老子再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多年后,有位战友模仿陈毅元帅当年的《卫岗初战》写了一首《血战长津湖》:

大雪弓刀去朝鲜,昼夜拼杀敌胆寒。
  长津湖畔初遭遇,挥手斩得小楼兰。

长津湖战役已经过去整整70年了,可柳潭里战斗的1282高地,已经深深地印在我的骨髓里了。

【后言:1952年10月,参加完第五次战役的邹世勇随部队返回了祖国,后奉命调入了解放军总政治部办公厅工作,直到1986年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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