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艳追忆丈夫师胜杰：37载风雨岁月沉淀一世情缘

宋艳与师胜杰

2018年10月12日，首届中国相声小品大赛颁奖晚会在中央电视台举行。晚会特别设置了“向大师们致敬”环节，刚刚去世的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师胜杰的夫人宋艳，及大弟子刘彤出席。说起已故丈夫，宋艳难掩悲伤：“胜杰视相声如生命，我见证了他对相声的痴狂。我会牢记他的叮嘱，坚强地生活。”

宋艳与师胜杰是患难夫妻，有过37年的婚姻历程。夫妻俩的点点滴滴，蕴含着爱情、幸福、悲伤和眼泪……

癌魔袭击相声大师，患难妻子肝胆俱裂

2017年6月，师胜杰应邀参加黑龙江省的鹤岗、双鸭山、佳木斯等5地市相声巡演。刚到第一站齐齐哈尔市，他就感觉腰部隐痛，贴满祛痛膏药也没多少缓解。作为德艺双馨的著名表演艺术家，师胜杰将相声看得比天大，直到巡演结束才返回哈尔滨。

师胜杰是中国曲协相声艺委会主任，到家第二天，他来不及去医院检查，又马不停蹄赶赴北京开会，参加公益慈善活动。忙忙碌碌就到了8月下旬。此时他除了腰痛加剧，还莫名低烧、厌食、恶心。宋艳慌忙陪丈夫来到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经核磁共振、血液生化等多项检查，8月29日师胜杰被确诊为晚期胰腺癌。突如其来的灾难，瞬间颠覆了这对患难夫妻的平静与幸福……

师胜杰

时年65岁的师胜杰祖籍天津，父亲师世元、母亲高秀琴均是相声名家。1960年，为支援东北的文艺建设，师世元夫妇被调往哈尔滨。7岁的师胜杰跟随父母前往，从此在这片黑土地上扎下了根。师胜杰是罕见的相声天才，从小过目不忘，7岁就与父亲同台献技，是当时有名的相声童星。1977年，师胜杰在全省文艺调演中脱颖而出，随后调入黑龙江省曲艺团，成为一名专业相声演员。这时宋艳刚从省艺校毕业，分配到团里当演员。师胜杰英俊帅气，才华横溢；宋艳朴实勤快，知书达理，两人相爱了。

宋艳小师胜杰5岁，齐齐哈尔人。当时师世元因历史遗留问题含冤自杀，高秀琴承受不住丧夫打击，身体彻底垮了，师家一贫如洗。宋家父母不赞成女儿与师胜杰在一起，1981年6月，宋艳冲破阻力与师胜杰领证裸婚。

夫妻俩没有房子，临时借住在团里的办公室。晚上，他们把两张办公桌拼到一起，将被褥往上面一铺，就变成了婚床。为不耽误同事上班，师胜杰与妻子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了，将办公室恢复成原样。1983年夏天，宋艳的预产期到了，师胜杰却接到文化部通知，赴西北西南进行为期40天的慰问演出。这是难得的机会，妻子生产也是大事，师胜杰犯难了，不知该何去何从。宋艳支持丈夫：“去吧，你走你的，给孩子留个名就行了。”师胜杰丢下这句话“男孩叫师帅，女孩叫师朦”，就含泪离家。宋艳难产，挣扎10多个小时女儿才降生。而给丈夫拍电报时，她却说自己生产顺利，母女平安。

做了妈妈后，宋艳退居幕后，进入黑龙江艺术研究院从事曲艺理论研究，一心一意辅佐丈夫事业。此后几十年间，在妻子支持下，师胜杰推出了《郝市长》《肝胆相照》《知错就改》《醉酒歌》等一系列经典相声作品。他舞台形象清新可喜，口锋脆、音调甜，表演质朴自然，多次登上央视春晚舞台，并当选为观众喜爱的十大笑星，成为家喻户晓的相声大师。

师胜杰夫妇

师胜杰是一个纯粹的人，不打麻将不旅游，心里只装着相声，三句话不离本行。婚后他将家庭和女儿推给妻子，全力以赴忙创作、排练、演出、收徒。2011年女儿师朦结婚前一天，他还在外地演出。宋艳从小向往大海，师胜杰曾承诺陪妻子去三亚看海，可这空头支票开了几十年，也未能兑现。师胜杰为相声事业奉献了全部才智、激情和心血，唯独对妻子和家庭亏欠太多……

担心师胜杰无法承受打击，宋艳与医生向丈夫隐瞒了胰腺癌的惨烈真相，谎称他患的是胰腺炎。师胜杰信以为真，对妻子说：“我说呢，身体棒得很，能有什么大病？再忙两年我就退下来，好好补偿你大半辈子的付出。”宋艳强忍泪水：“好呀，但小病也能积成大病，你先住院将胰腺炎治好再说。”师胜杰顺从地听妻子的话，靠在病床上吃药、打点滴。

主治医生悄悄将宋艳拉进办公室，凝重地说：“胰腺癌凶险程度极高，堪称'癌中之王’。此病尚不能手术根治，患者平均寿命只有半年。”宋艳含泪问：“太突然了，我真的难以接受。我爱人身体素质一向不错，怎么突然就得了癌症？”“胰腺癌患者男性远多于女性，抽烟、喝酒、熬夜等不良生活习惯，是此病的主要诱因。尤其饮酒，是胰腺癌最危险的因素。”闻听此言，宋艳肝胆俱裂！

往事并不如烟。当年师世元含冤自杀后，16岁的师胜杰受到牵连，被下放到农村。他身体弱干不了重活，被安排到北大荒烧酒场当品酒师，每天品酒长达9个小时，且全是高度烈性的烧酒。对一个未成年的16岁孩子来说，这是多么大的摧残！日复一日的酒精浸泡下，师胜杰对酒精有了依赖。三年后他离开烧酒场时，一天也离不开白酒了。他的宿舍里常年藏着白酒，没事就倒满一茶缸，像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往下灌……

宋艳

婚后，宋艳担心丈夫喝酒会影响心脏和血压，将家里的白酒或锁进柜子或送人，要求他戒酒。师胜杰在家里滴酒不沾，但在外面应酬时必须得喝酒。他人缘好，朋友多，隔三差五就有饭局，宋艳像保健医生一样跟在丈夫身边。碍于朋友在场，她允许师胜杰喝一杯酒。丈夫喝第二杯时，宋艳就在桌子底下踩他的脚提醒。好面子的师胜杰没理会，将第二杯酒一干而尽。

宋艳当场没有说什么，回到家就与丈夫纠结。她质问道：“你喝这么多酒，对身体有好处吗？你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我和女儿的伤害！”师胜杰回答说：“我16岁就天天品酒，都喝了几十年，能一下子戒掉吗？再说那种场合，不喝酒行吗？”因为喝酒，夫妻俩没少起摩擦。

师朦劝父亲：“爸，您就别喝了，为这事与妈妈置气不值得。”师胜杰最疼女儿：“好，好，我听你和你妈的，不喝了。”整整半年师胜杰滴酒不沾，朋友劝他喝酒，他连连摆手：“家里两个保健医生不让喝。”丈夫戒酒了，宋艳的心也踏实了。

师胜杰名气大，德高望重，应酬时很多人向他敬酒。中国讲究酒文化，要是不接酒，再回敬，会被认为不尊重人。破戒一两次后，师胜杰又开始喝酒。在哈尔滨宋艳还能跟在丈夫身边禁酒，可他去北京或外地演出，没有宋艳在身边监督，师胜杰就放开喝。时间一长，见丈夫红光满面，喝酒没有给身体带来伤害，宋艳绷紧的弦松弛下来，不再纠结他是否背着自己在外面喝酒。因酒龄长，酒量大，性格又很豪爽，师胜杰被称为曲艺界的“酒仙”。不管什么白酒，只要他喝一口，就能准确说出酒的度数。就是长期无节制的饮酒，给师胜杰的健康埋下了隐患……

转院上海拯救丈夫，风雨夫妻再立悲壮约定

舞台上的师胜杰

宋艳难抑心中悲痛，躲在洗手间足足哭了5分钟。此时她是那么脆弱无助，便在电话里将丈夫患癌真相告知他的大徒弟刘彤。电话那端的他惊呆了：“师母，怎么会这样，不是误诊吧？”“我也希望是误诊，可现实是这样残酷。”刘彤安慰道：“师母多保重，天塌下来有我们一帮徒弟顶着。”

宋艳用凉水洗去脸上泪痕，然后强装笑脸来到丈夫面前：“我刚才咨询医生了，胰腺炎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医院住段时间就好了。”师胜杰说：“我恨不得明天就出院，还有好几个演出呢，不能爽约。”这时，女儿女婿赶来了。师朦始终止不住眼泪，宋艳将女儿推出病房：“你这种状态会让爸爸起疑心，先回家吧，医院里有我呢。”师朦和丈夫忍痛离开了医院。

刘彤是国家一级演员，任黑龙江曲艺团团长。他6岁跟随师胜杰学说相声，与师父有着40多年的师徒情份，彼此情同父子。当天下午，他召集周巍等几位黑龙江籍徒弟赶到医院。宋艳在花圃边截住他们：“癌症患者三分之一是吓死的，三分之一是病死的，还有三分之一能带病存活。咱们不能将真相告诉你师父，能瞒一天是一天。”徒弟们悲戚点头。

师胜杰与妻子和爱徒

走进病房，只见师胜杰已从妻子的坤包里翻出病历，正靠在床头仔细看。见妻子领着一帮徒弟进来了，他平静地说：“别瞒了，我是胰腺癌晚期。”宋艳和徒弟们眼里顿时盈满泪水。师胜杰反而安慰他们：“别难过，咱们是说相声的，专门给别人带来笑声的。我不会流泪，也不希望看到你们流泪。我会好好配合治疗，哪怕生命时光再短，也要活得有尊严有质量。”徒弟们擦去泪水，一一与师父握手，给予他祝福和力量。

虽然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条件一流，但徒弟们想为师父寻求更专业的治疗。当天他们与师母一道，成立了“829医疗小组”微信群。大家分头行动，每人与全国3所知名医院取得联系。汇总后经反复比较，大家一致锁定上海虹桥医院。9月5日，师胜杰在妻子、女儿女婿及一帮徒弟的护送下，转战上海寻求生命曙光。

办理住院手续时，需一次性预交16万元押金。女儿女婿和徒弟们抢着付款，被宋艳阻止了：“你们上有老下有小，正是经济负担最重的时候，不能加重你们的负担，这份心意我领了。我和你师父有这个能力，能够承担。”第二天，徒弟们离开上海时，依依不舍与师父拥抱告别。师徒胜父子，这份刻骨情谊让宋艳感动落泪。

师朦和丈夫在上海陪伴了父母一个星期，临走时，她与母亲商量：“妈，您和爸在这里举目无亲，生活会遇到很多困难，我回去请长假再过来照顾爸爸，您一个人太累了。”宋艳拒绝了：“不能因为你爸的病情，将所有人的生活都打乱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撑得住，会将你爸照顾好。”母女俩洒泪而别。

师胜杰

都说肝癌让人生不如死，但胰腺癌给患者带来的疼痛，远胜于肝癌。病情发作时，师胜杰腰部仿佛有钢刀在割。为对抗疼痛，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抵住床栏杆，五官扭曲变形。宋艳半蹲着给丈夫按摩腰部，含泪忏悔：“对不起，当初我要是心再狠一些，让你戒酒再坚决些，也许不会有今天。”师胜杰长叹：“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我能听你的劝，一结婚就戒酒，也不会给自己和你带来这么多痛苦。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滴酒不沾。”“世上没有后悔药，咱们一起面对现实，努力创造生命奇迹。”

自从被确诊为晚期胰腺癌，师胜杰没掉过一滴眼泪，表现得相当坚强。然而随着卧床时间一长，病痛的折磨，对未来的恐惧，及拖累妻子的亏欠，让他变得脆弱起来。晚期胰腺癌手术已毫无意义，院方只得为他实施放疗及药物免疫治疗。短短两个多月时间，师胜杰的眉毛、头发掉了一大半，体重下降了10多斤。看着镜子里惨不忍睹的形象，他的心情糟到了极点：“这副吓人的尊容，以后还怎么登台演出？”宋艳说：“好好康复，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师胜杰突然冲妻子发脾气：“自欺欺人有用吗？受罪的是我不是你！”

为避免冲突，宋艳忍着泪水躲进卫生间洗衣服。平心而论，她比丈夫更不容易，承受着精神和体力的双重煎熬。许多次快要崩溃的时候，宋艳就靠着墙在心里告诫自己：丈夫需要你，这个家需要你，你必须挺住，不能倒下！就是凭借对丈夫和家庭的爱，凭着妻子那份责任担当，宋艳才表现出一般女人鲜有的宽容和坚强！

师胜杰夫妇与外孙女

半小时后，宋艳晾好衣服回病房，师胜杰向妻子道歉：“对不起，我没有资格冲你发火，实在是太压抑了，别怪我好吗？”宋艳凄然一笑：“我怎么会怪你？要是发脾气能减轻你的病痛，我愿天天做你的出气筒。”这话让师胜杰心碎。

2017年12月3月，隔壁病房一位癌友去世了，传来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悲观如潮水向师胜杰席卷而来。他黯然对妻子说：“让我解脱吧，再折腾下去也是死。”宋艳的心被刺痛了：“你不能这样想，否则对不起我和女儿，及一帮徒弟的付出。”

在宋艳授意下，师朦再来上海看父亲时，给师胜杰放女儿的小视频。外孙女双手举着平安幸运星，奶声奶气地说：“姥爷，我爱您，盼您早点恢复回哈尔滨。听说今年松花江的冰灯规模最大，到时您带我一起去看吧。”徒弟们从师母那里了解到师父的现状后，给师胜杰发短息：“您经常教育我们要坚强，您也要坚强。大家还等着您带我们去演出呢。”不少粉丝在网上留言，希望大师早日康复，再给大家带来欢乐和笑声。原来自己的生命与家人、徒弟和粉丝紧密相连！师胜杰拂去满身阴霾，对妻子说：“哪怕活一个星期，活一个月，我也要天天有笑容和笑声。”宋艳心痛中有一丝慰藉。

从精神上彻底站立起来后，师胜杰每天脸上挂着笑容，经常给病友说相声。2018年1月，医院工会排练迎春晚会，师胜杰自告奋勇给他们当艺术指导。担心药物影响嗓子，他不再打止痛针，靠精神力量和温暖亲情与病痛对抗。师胜杰还强迫自己多吃东西，可经常呕吐。他便少食多餐，一天吃5顿饭。为激励丈夫，宋艳陪丈夫一起吃低盐少油的病人餐。看着丈夫每咽下一口食物，她心里就多一份踏实。

师胜杰

情绪好转带来病情的缓解，到2月中旬，师胜杰体内的癌细胞一直没有扩散，感觉全身有了力气。于是每天傍晚，他主动要求妻子陪自己散步。宋艳搀着丈夫围着花圃一圈圈转，累了就肩并肩坐在石凳上，回忆曾经的患难岁月。为给丈夫注入生命信念，宋艳提醒道：“10多年前，你就说过要带我去三亚看大海，空头支票开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兑现了。你在外面很守信用，希望对自己的爱人也一样。”师胜杰拍拍妻子手背，与她再立约定：“对不起，今年年底或明年，我一定陪你去三亚看大海。”夫妻俩沉浸在悲壮的憧憬中……

送别挚爱丈夫，37载婚姻成永恒

师胜杰的病情也牵动了众多朋友的心，3月初，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姜昆赶赴上海探望。老友来访，师胜杰格外激动。上世纪60年代，两人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时，就合作说过相声《林海红英》，赢得广泛好评。岁月沉淀了彼此深厚的战友情、兄弟情。姜昆鼓励老朋友：“你精神还不错，早日康复，北京一帮老兄弟都等你呢。”

随后，相声名家郭德纲也专程来上海探望师胜杰。按辈分郭德纲称他师叔，他向师叔发出邀请：“过段时间等您康复了，我请您到德云社给弟子们讲课，咱们再合作演出两三场。”师胜杰爽快应承：“好呀，我现在就开始为登台做准备。”爷俩相谈甚欢，分别时依依不舍。

师胜杰与高晓攀

郭德纲离开后，师胜杰对妻子说：“别人视癌症为死神，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就要与癌症抗争，至少再活5年。咱俩风风雨雨37年，你为我承受了太多，朋友们又这么牵挂我，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丈夫的生命宣言，让宋艳热泪盈眶：“这是你住院以来，我听到的最暖心窝的话。这么多人在为你付出，在关注你，相信你能创造生命奇迹。”

也就从这时起，师胜杰开始伏在病床上创作相声段子。每一部作品出炉后，他还像从前一样在妻子面前表演，让她当第一个观众。宋艳曾是优秀的曲艺演员，又从事曲艺理论研究数十年，有着独到眼光和艺术功底。她给丈夫提意见，出点子，与他一起修改完善相声作品。夫妻俩举案齐眉，精神默契，肃穆冰冷的病房里常飞出欢声笑语。

系统科学的治疗，精神力量的支撑，及对相声的痴迷，让师胜杰浑身充满力量，他感觉身体状况越来越好。3月底，他与妻子商量：“我要出院回哈尔滨休养，顺便参加一些演出。”宋艳不同意：“这得由大夫决定，我们都做不了主。”师胜杰赌气不服药，与妻子起纠结。宋艳叫来了主治医生，对方告诉他们：“师老师病情稳定了，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但不宜演出。”4月1日，宋艳为丈夫办理了出院手续。

师胜杰夫妇

此时东北依然天寒地冻，寒风刺骨，不利于身体康复。宋艳与丈夫商量后，陪伴师胜杰来到春暖花开的无锡。夫妻俩住在无锡鼋头渚景区附近的一家宾馆里，那里空气清新，推开窗户就能看见碧波荡漾的太湖。在医院住了数月，丈夫的情绪是沉重压抑的。为调节他的心情，宋艳将客房布置得喜气洋洋：门楣上挂着两个红色气球，窗棱张贴鲜艳的拉花，床头两边悬挂两个硕大的中国结……这一切，给师胜杰暗淡的心带来灿烂。

2018年4月5日，是师胜杰66岁生日。女儿女婿带着孩子从哈尔滨赶了过去，刘彤、邹德江、李菁等10多名徒弟也从全国各地赶来了，大家热热闹闹团聚在一起，陪师胜杰庆祝生日。师朦对父亲说：“爸，您以前演出忙，很少在家里过生日。从今以后，您的每一个生日我都会守在您身边。祝爸爸健康长寿！”宋艳送给丈夫一块玉佩，师胜杰属蛇，玉佩上雕刻一条栩栩如生的小青龙。师胜杰将玉佩挂在脖子上，哈哈一笑：“这个礼物我喜欢，我要像小青龙一样生龙活虎。”

徒弟们则轮流给师胜杰说相声，哄他开心，然后给师父行跪拜大礼。刘彤代表众师弟说：“师父，我们一直牢记您的叮嘱，平时刻苦练功，每个人都有进步。祝您早日康复，带我们登台演出。”师胜杰信心满满：“我感觉精气神越来越足，这一天很快就能到来。”

师胜杰夫妇

在无锡的日子里，师胜杰每天都练嗓子、说绕口令，为早日登台储备能量。心情好了，胃口自然好。无锡美食多，尤其灌汤包久负盛名。宋艳经常跑大半个景区，用保温桶给丈夫带香喷喷、热腾腾的灌汤包，师胜杰一次能吃3个。当时无锡正值雨季，宋艳几次被淋湿了。

师胜杰用毛巾擦拭妻子头上的雨水，感慨万千。妻子本是才华横溢的曲艺演员，婚后为成就自己的事业，甘愿退居幕后。漫长的37载婚姻中，自己与相声作伴，是宋艳独自将家撑了起来，把女儿培养成人……师胜杰歉意地对妻子说：“我这辈子欠你的，不知还能不能还清。”宋艳眼圈红了：“慢慢还呗。其实与你共同生活我也很知足。”

宋艳说的是心里话，丈夫确实有许多刻骨铭心的温情，让自己难以忘怀。结婚时他们借住在团里的办公室，为早日结束居无定所的日子，师胜杰努力钻研业务。1982年，他参加第一届全国曲艺调演荣获一等奖，省里奖励他一套21平米的房子。搬家时宋艳特别想要一个皮箱装衣服，于是师胜杰在外面演出时主动坐硬座，将车票的差价省下来，给宋艳买了一个猪皮箱子。这是丈夫爱的见证，宋艳至今将箱子珍藏在家。1984年，师胜杰又在全国相声比赛中获奖，省里奖励他一套45平米的两居，夫妻俩至今还居住在此。

刚结婚时，宋艳只会做醋溜土豆丝。为改善妻子和女儿的生活，一到冬天师胜杰去外地演出前，就会在家里炖一大锅肉，然后放到阳台上冻着。这样宋艳每餐只需挖一勺肉，加点白菜、豆腐、粉条炖上，她和女儿就能美美吃上一顿……回忆往事，点点滴滴都是丈夫的温情和爱。宋艳忘情地对丈夫说：“你有才华，积极上进，还顾家，洁身自好。你忙忙碌碌，也是为这个家在奋斗。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说，你就是'佛系男人’，我真的很幸福。”师胜杰逗妻子：“我怎么觉得这是一个小妻子在说甜言蜜语？”夫妻俩幽默逗嘴，心里甜滋滋的。

师胜杰在电视台录制节目

7月7日，在宋艳陪伴下，师胜杰应邀做客央视文艺频道《向经典致敬》栏目。正常的节目录制，是一段访谈后面接一段相声。但导演担心师胜杰的身体状况，提出先录制访谈，然后让师胜杰休息，其他人录制相声。师胜杰拒绝了：“我是嘉宾不是病人，我要向观众致敬，我要完整的录制节目。”大师的敬业精神，让宋艳及现场观众泪奔！

两天后，师胜杰又参加天津卫视《笑礼相迎》的节目录制。宋艳给丈夫化妆，准备演出服。舞台上的师胜杰满面春风，包袱不断，丝毫看不出癌症患者的迹象。录完节目，师胜杰陪妻子在天津看渤海。他说：“我现在兑现诺言了，心里轻松了。”为激励丈夫，宋艳说：“这不算，我要你陪我去三亚看大海。”“好好，明年去。”宋艳与丈夫拉了一下手指，希望他记住自己的诺言。

此时，师胜杰已创造了生命奇迹。正当宋艳期待奇迹继续延续时，师胜杰的病情恶化了：体内癌细胞扩散，消化道出血，瘦得脱了相。8月19日，宋艳陪丈夫乘坐高铁返回哈尔滨。一路上，悲伤和眼泪在宋艳内心澎湃。

到达哈尔滨后，师胜杰住进了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宋艳和女儿女婿及一帮徒弟，轮流在医院照顾他。大家建立了一个微信“早餐群”，每天在群里研究第二天的早餐，然后每家轮流制作。大家将厨艺发挥到极致，就是为让师胜杰多吃一口。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不多，师胜杰特别坚强。他每天给妻子一个笑脸；宋艳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从来不说。他特别爱吃香油拌黄瓜，这时味觉已不太好，但他故意吃得很香，“咔哧咔哧”的，为的就是让妻子多一份心安。

师胜杰

师胜杰

9月29日，师胜杰在妻子、女儿女婿及徒弟们的悲痛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走完了66年的人生历程。临终前，他叮嘱妻子：“我与癌魔抗争了14个月，创造了生命奇迹，只是你太苦太累了。我走后，你要坚强。”然后，他对在场的每一个人说了一声“谢谢”，大家泪眼纷飞。

10月2日，师胜杰的遗体告别仪式在哈尔滨东华苑德正厅举行。除了亲友、弟子等120人外，还有数千市民自发前来送别。他们手持师胜杰遗照和生平简介，现场成了黑白相间的海洋。宋艳默默告慰丈夫：“胜杰，一路走好。愿天堂里没有病痛！这辈子我们做了37载夫妻，还没有做够，来生咱们再续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