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院子
午后,浏览网页,看到张小娴在文中说“曾这样想过:当我老了,身体衰败,我会带着所有的积蓄,与心爱的人住进瑞士湖边一座美丽的温泉疗养院,每天做些舒服的治疗和按摩,泡澡,洗温泉,吃些美味的料理。夏末的早晨在林中散步,飘雪的漫长夜晚坐到温暖的炉火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雪花。在人生最后的一抹黄昏,看尽湖光山色、迟暮与晚霞。”我觉得这是格外奢侈了,便在下面评语说“ 这有多奢侈呢?这又是多么奢侈。我想过的晚年,不过是与所爱之人宅在一座小小庭院里,春天的时候,一起种草种花,夏天的时候,一起在屋檐下听雨打芭蕉,秋天的时候,就早晨扫一次落叶,晚上扫一次落叶,冬天的时候,他在东屋写书法,我在西屋听小说,然后,一起做晚饭。偶尔吵架,相互嘲笑,然后和好,坐在软沙发上看电视连续剧,听蒋大为的民族唱法,看纪录片,听音乐台,为对方倒上一杯茶,拾起掉在脚边的水果碎屑…… 那时候,真的是很老了啊,看不清他脸上的皱纹,却能看到他脸上的笑。那时候,真的是很老了啊,听不见他的唠叨,却能听见他夜睡时的呼噜声声。那时候,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什么都不会去在意了。那时候,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花开就是花开,花落就是花落。多美好。果真美好。”
又看到雪小禅在新书《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中不止一次提到庭院,先是在寒玉的“猪栏”一吧里泡了自带的“小禅茶”,坐在天井里听雨,听黄梅戏,看淡淡粉蓝色的壁纸,又甜蜜又忧伤。她觉得这样的景致很是暧昧,又格外温暖。后来,又去素莲家看她的院子,看她房前屋后都是坛坛罐罐,里面种着花花草草,非常有生活气场,又简单又迷人。我读文至此,又不免有些感慨,这是多小资的生活况景,需要屏去世俗里的烟火气,一点点攒堆起文艺的气质来。而大凡文艺的东西,都是很奢侈或者颓靡的。棉麻衣服,木质的器皿,田野里的干枯花卉,以及茶,还有禅意。凡此种种,需建立在充沛的物质财富之上,还要心里无忧。没有忧怨的女子,才会在心里面洒满阳光,种植绿培,一个下午一个下午的坐着泡饮一杯茶,甚至用整月整月的时间自驾出游,只是为了去拜访一个于己并不相干的人,只是为了去看看她的庭院她的生活,然后才有阅历和心情来谈谈这世界如何薄情,我们该如何深情地活着。
或许,随着年龄的渐长,越来越不喜欢小禅笔下的这类女子,或是不及,或是充满忌意,不管如何来论定我的思维,我还是会说,拥有这诗意的、棉麻的、禅意的日子的人是有的,而更多的人,多数是在热闹又孤独、忙碌又寂寞的尘世里挣扎的人。这些人,实在供养不起这薄情的世界,只能是无奈且平庸地活在这貌似深情却无比薄情的世界里。
文友云海说“中国人都希望有一个庭院,特别是内心有情怀的人,更喜欢院子。我一直梦想能拥有一处青绿色缠绕的老院子,年老的那一天,种种花草, 喝口老茶,看看书,阅读自己的文字,该是多好的时光。”他喜欢老去时在自家的院子里读自己写的书,这也算是大奢了。友里面还有一个阿狸,也是喜欢种花的女子,所有遗弃的不用的物件都可以拿来栽花,她把整个春天都种植在房间的四周了。或是清晨,或是雨夜,她持了这一院子的春暖花开,既安静又孤独,既富有又奢华。这简直有点美好的太不像话了,自己倒是觉察不得,外面的人看过去了,一颗心早痴了,恨不得隔山隔水地奔了去,在花间嗅一嗅,在草丛里躺一躺,或者,什么也不做,就如同一场风一样刮过她的村庄、她的庭院,那也是美丽而且温馨的。
如果有人来问我,是否也想有個院子,我会说,有没有院子真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和爱着的人在一起,或者知己二三,无论是一杯白开,还是一碟小菜,然所谈之事都是人间常理、世间万物,便是惬意的人生了。人活着,最过美好的不过是父母永远中年,夫妻情感鼎盛,子女膝前缠绕,而所居何地,有何稀罕之处?家人在的地方,就是盛景,爱人靠近的所在,就是天堂。
或许,真的有这样一个机缘,拥有一個可以独处的院子,那我就摘下所有的星星铺我的床,逮住所有的风絮我的被,盛所有的雨滴洗我的容颜,织所有的月光围我的颈项……女人的一生,终要做一回自己的女王。而这诸多的梦境,希望永远不要醒来,永远晶莹透亮,永远不存在杂质。
想有個院子,一個人的院子,既古老又现代,既神秘又简单。并且,是你给我的,也是我想要的。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