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治疗6岁儿子的频繁尿床,医生在他鼻子里做了个手术
我儿子帆帆“尿床”这件事,得从今年清明节开始说起。
帆帆今年6岁,打小就是让人发愁的过敏体质。每年到春秋季他都会出现一些过敏症状,例如皮疹、打喷嚏、流鼻涕。全家人经过多年“战斗”,早已经验丰富,只要一观察到他有闹鼻子的苗头,就知道又该囤面巾纸了。
谁知,今年到了清明“过敏季”,他又闹出了新花样——小小的人儿竟然开始尿频尿急,憋不住总跑厕所。
一开始,他主要是白天憋不住尿,经常要去“嘘嘘”一下,到后来竟然演变成了尿床——两周之内,他差不多有五六个晚上都给床单画了“地图”,那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总在洗床单被罩,我家晾衣服的阳台一直挂得花花绿绿,满满当当。
我和孩子他爸都是医生,无论从专业还是直觉上都感到,儿子这次的尿床不对劲。
他三岁就脱掉了纸尿裤,在此之前已经有一年多完全没有出现过遗尿的情况了,为什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反复?靠我自己是想不明白了,既然是尿的事儿,就挂个儿童医院肾内科的号去看看吧。
还没等到去医院,小祖宗夜里又尿床了。我给他换了床单,收拾好以后,躺在床上听着他们爷俩一左一右打呼噜,像一首噪音交响乐。
没错,帆帆每次只要一过敏就打呼噜,因为鼻子堵着呼吸不顺畅。这次可能是鼻子堵得厉害,呼噜格外响,都快赶上他爸了。
(截图自腾讯医典小程序)
我躺在那儿为了儿子的呼噜和尿床发愁,半天都睡不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拿起手机,把“打呼噜”和“尿床”这俩关键词一起搜索了一下(对,医生遇到什么问题也上网搜),结果!还真让我找到了一条新的思路。
很多家长都知道,小朋友腺样体肥大有可能堵塞呼吸道,会导致睡觉打呼噜和张口呼吸。我发现有好几个帖子提到,腺样体肥大可以同时导致打呼噜和尿床。
如果说原理,大多推测是因为腺样体肥大导致孩子呼吸不畅,睡眠比较浅,容易起夜。另外,呼吸不畅会造成缺氧,让大脑对排尿的控制减弱,间接导致睡眠中无意识地尿床。
虽然有了思路,但还没证实。
给儿子挂的号远在一周之后,我索性先做个试验:每天晚上临睡前给他吃一点抗过敏的药物,减轻打呼噜和口呼吸的症状,看看能不能有好转。
实践证明,这个操作是有效果的。呼噜打得没那么响了,帆帆起夜的次数也明显减少,从五六次减少到两三次,而且并没有再发生尿床的情况。我还在自己任职的医院给儿子查了一个尿常规和肾小管三项,排除了因为肾小管功能问题导致的夜尿频繁。
这样,到了预约门诊那天,我带着自己的“试验结果”和一堆已经有的化验单,和儿子踏进了儿童肾内科的大门。
大夫看了我的资料后表示,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器质性的问题”,没有器质性问题的话就考虑是过敏引起的泌尿系反应,所以又开了一些检验检查单进一步排查,包括泌尿系B超和生化、尿电解质等等。
结果,除了代表过敏的免疫球蛋白E升高以外,都是基本正常的。
既然泌尿系统没事,那接下来就是去证明我自己的思路了。我给帆帆挂了一个耳鼻喉科的号。
实际上,我们跟耳鼻喉科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帆帆曾经有过两次中耳炎,耳鼻喉科的大夫在看诊时就提到他“有一点口呼吸面容”,总是张着嘴,建议我们等上呼吸道感染痊愈之后再检查一个腺样体。但谁知后来遇到新冠疫情暴发,这事儿就一直拖着,直到这次终于又进了耳鼻喉科的大门。
耳鼻喉科大夫给帆帆做了一个纤维鼻镜,用一个比较细的镜子从鼻子探进去,就可以看到腺样体已经把通气道堵塞了超过三分之二——“他这个腺样体确实已经有手术指征了,拿掉吧!”
腺样体,实际上是孩子的一个免疫器官,位于鼻腔后面通气气道的中间,当有感染或者过敏发生,腺样体就会产生炎症反应增生。反复刺激后,就导致了腺样体的肥大。
一般小朋友的腺样体在6岁半左右达到最大,随后就开始逐渐萎缩,通常在10~12岁之间完全萎缩掉。但是因为帆帆的腺样体长期被过敏反应刺激得比较大,堵塞了超过三分之二的气道,所以医生认为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能完全萎缩掉了,手术切除是比较适合的方法。
手术板上钉钉了,但当时帆帆正要参加幼儿园的一场足球比赛,所以我们跟大夫商量,能不能暑假做手术?大夫说,如果推迟手术的话,就先加强保守治疗,除了每天都要吃抗过敏药以外,还要用两种滴鼻子的药:一种是糠酸莫米松喷剂,里边主要成分是糖皮质激素;还有一个是西替利嗪滴剂,它的主要成分是一种抗过敏药。
在保守治疗备战足球赛的过程中,帆帆的睡眠情况有所改善,每天晚上起夜的次数减少到一至三次,尿床的情况也基本消失了,只是偶尔“发一次水”,打呼噜的声音也小了很多,就这样,我们一直坚持到了7月。
终于要做手术了,经过疫情期间一套“胸片+核酸”的流程之后,到了办住院的那一天,我们一大早就拎着个箱子,带齐全套的生活用品到了医院,入住耳鼻喉科病房。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办住院手续的时候,我遇到了之前教过我的一位老师,他竟然也是刚陪儿子做了腺样体手术。不过那位小朋友的症状跟帆帆很不一样:虽然没有口呼吸,但是反复出现流鼻血的现象,检查后才发现这位11岁的小朋友腺样体还没有自然萎缩,只能做手术切除。
原来,需要做腺样体切除手术的孩子,远比我想象的多。
医生查看了帆帆的身体情况,重新询问病史,还做了鼻子和耳朵的检查,看看他有没有中耳炎——因为腺样体肥大会压迫咽鼓管,有可能导致中耳炎的反复发作,后来还查了听力,都完全正常。
医生说,有的小朋友会在腺样体肥大增生的同时,扁桃体反复发炎,或者有明显的扁桃体肿大,那样可以在行手术时一并切除,当然创伤会稍微大一些。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帆帆的扁桃体没什么问题,这次只需要切除腺样体就可以。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帆帆就开始禁水禁食。手术当天早上,我帮他穿好纸尿裤和小病号服,把他送进了手术室。
说实话,6岁的小朋友做全麻手术,即使父母都是医生,具备专业知识,也还是很揪心的。但当我在手术室外面看到好多等着做手术的小朋友,最小的才几个月大,反而有种放心的感觉——这么小的孩子行全麻手术没问题,我们6岁的帆帆应该更不在话下。
大概过了不到两小时,帆帆就被从手术室推出来了。身上连着监护仪,吊着输液瓶,盖着氧气面罩,麻醉还没完全醒,左边脸上挂着一滴眼泪……看起来好可怜!
全麻手术后,要有四个小时时间完全卧床,继续禁食禁水。头两个小时还要进行心电监护和吸氧,同时输液。输液一方面是为了补充营养,另一方面也要给消炎药,所以头两个小时比较难熬。
帆帆被输液管、心电监护和氧气面罩拘束在床上,动弹不得。幸好机智的我有办法,趁着这两个小时安排了一场《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电影,他平常根本没有机会连续两小时看屏幕,非常满足,感觉时间也过得快了。
(电影《哈利.波特与魔法石》)
等到输液结束,拆掉氧气面罩和心电监护,两小时前那个脸上挂着泪珠的小可怜就迅速恢复了活力。他开始在床上打滚儿,喊着想喝水想吃东西,还企图跳下床来玩。
好不容易熬过了四个小时的卧床时间,帆爸终于姗姗而来,并且十分有心机地给儿子捎了一根冰棍儿。
只要冰棍喂到嘴边,无论陪不陪手术都是亲爹!
小朋友非常满足地吃掉了冰棍,后来午饭又吃了点细面条。大夫说,术后几天基本都要以温凉的软食物为主,但因为并没有切除扁桃体,因此不需要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吃很多冰棍。对这一点,帆帆还有些小遗憾。
手术之后,帆帆就不再吃抗过敏药了。
起初的几天他还是会在睡觉时打呼噜,这是正常的,因为术后局部比较肿胀和存在一定炎症,因此在头两周之内呼噜不但不会消退,反而可能加重。
当炎症彻底消退之后,呼吸道不通畅的问题就会全面缓解。
小朋友的腺样体手术并没有什么痛苦,嗓子有一点闷闷的,但是不算疼。因此,帆帆第二天早晨就已经在病房里活蹦乱跳了,医生来查房,见此情景干脆说:“你们今天输完液就可以出院了!”
手术后除了饮食上要稍微注意,还有就是两周之内不能进行太剧烈的活动。帆帆同学的跳绳和踢球项目暂时都停了,只剩下每天跟姥姥出去散步,他着实有点“有电放不出去”的感觉。
至于手术的恢复,一开始几天还有一点点低烧,口服消炎药就好,体温慢慢恢复正常。两周后去复诊,主刀医生看了伤口表示恢复非常好,也不需要再去复查了。
手术同时解决了帆帆小朋友打呼噜和尿床的两大难题。
术后一周多,我就已经完全听不到他的呼噜声了,但是由于他之前长时间习惯张口呼吸,现在还是经常会不自觉地张着嘴,这时候就要提醒他闭上嘴用鼻子呼吸,改善所谓“口呼吸面容”的症状。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也会把他的嘴巴捏起来——我在网上看到有卖那种可以辅助闭口呼吸的贴,我觉得也可以尝试,但前提是一定要保证鼻呼吸的通道是通畅的,再去使用。
因为之前怀疑帆帆的腺样体肥大,是因为过敏和炎症的反复刺激,这次复诊的时候,就顺便查了一下过敏原,结果发现他对艾蒿是五级过敏(最高级别)。这也就解释了为啥每到秋天帆帆的鼻子就格外难受,因为此时空气中艾蒿的花粉浓度最高。
医生建议,每年8月份开始就用上抗过敏药,并且注意戴好口罩,避免在艾蒿花粉爆炸喷射的季节发生严重的过敏;如果想更进一步解决这个问题,最好是在过敏季节结束后进行针对艾蒿花粉的脱敏治疗。所以,今年冬天,帆帆还有一场脱敏的仗要打。
从频繁尿床开始,以手术切除腺样体和即将开始的脱敏治疗为后续——作为医生,我也会觉得人体的各种反应挺神奇。
原本看上去没有直接关联的泌尿系统和呼吸道,通过种种条件联动在一起“搞事情”,实际上也是身体发出的一个提醒信号。
我问帆帆,做手术有什么感觉吗?
他说“挺好玩儿的”。
其实从我们收拾箱子的时候,他就表现得开心兴奋,因为之前每次收拾行李箱都是要出去玩,这次他也自动代入了愉快的情绪。
至于手术过程,小朋友认为最难受的是术后必须戴着面罩输着液躺在床上的那两小时,因为不能乱动。而让妈妈揪心的全麻,他的记忆里只有“吸口气就睡着了”这么一个小片段了。
作者:Aimina小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