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光的魔法,拍出油画般的摄影作品

选自《俄罗斯民间故事》(Russian Folktales),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 在她1977年出版的著作《论摄影》(On Photography) 中提到绘画和摄影的区别:画家需要一笔笔地描绘,才能得到一幅作品;而摄影师只需要记录下光在拍摄对象上的反射。这其中暗含着一个哲学的问题,即我们所看到的是什么。这句话表明,画家是通过自己的感知来“创造”一个画面,而摄影师在某种意义上捕捉的是“现实”,前者是主观的,后者是客观的。

选自《带我去荷兰》(Take Me to the Netherlands), 2018-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然而,摄影术从发明初期开始,也涉及不同层次的构建,最简单的就是摄影师有选择地取景构图。早期的风光摄影中,为了让天空和大地同时出现在一张照片中,需要多张底片合成。画家也是如此,尤其是在摄影技术出现之前,他们常常以写实主义为目标,即便创作神话题材也不例外。摄影在某种程度上也包含主观性。摄影师希望向我们展示他们所感知的东西,他们的作品是融合了光学数据和个人精神活动的复杂产物。

选自《带我去荷兰》(Take Me to the Netherlands), 2018-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当摄影师借鉴了美术的视觉语言,主观性和客观性、建构与呈现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复杂。在俄罗斯摄影师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Alisa Sibirskaya)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的经过精心后期处理的静态人物肖像照本身也是一种建构。这些影像肯定不是绘画——创作它们不需要一滴颜料。但它们是摄影吗?这是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在我们的对话中讨论的问题之一。

与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对谈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有很多摄影师都会从传统艺术和艺术史中汲取灵感,你怎么看待你的作品和艺术的关系?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绘画是取之不尽的灵感源泉。经典艺术的叙事方式和标志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它们永远能打动人。例如,在《带我去荷兰》(Take Me to the Netherlands)这组作品中,我尝试了约翰内斯·维米尔(Johannes Vermeer, 1632-1675)等荷兰绘画大师构建画面的方式,包括光线的质感和密度,人物的姿势和静物的呼应。

选自《俄罗斯民间故事》(Russian Folktales),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今天,我们可以继续探索和重新解读这些艺术手法,并通过它们寻找和发现新的意义。但对我来说,绘画首先是一种了解光线的方式,摄影就是“用光作画”。摄影师在拍摄中的用光方式决定了摄影作品的效果与风格。我最大的志向是掌握光的艺术,以及向艺术史中卓越的艺术大师学习掌控光的方式方法。对我来说,光就是魔法。

选自《俄罗斯民间故事》(Russian Folktales),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的摄影作品描绘了什么样的故事?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我的照片是一本日记。它所讨论的并不是美人鱼、森林之神、荷兰黄金时代的女仆,而是我的生活。照片中出现的一切都与我的生活经历有一种特定的关系,虽然是以隐喻方式来呈现。创作是一种关于体验、映射和重新思考的方式。通过创作,你可以理解发生在你身上和周围的事情,而不会“受伤”。通过创作,一个人可以以积极的方式释放和引导自己身上的能量。

选自《歌谣》(Ballad),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在哪里找拍摄对象?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我从不和专业模特合作。我照片中的大多数人是我的朋友、亲戚或认识的人,有时也包括陌生人。我可能会在街上、音乐会或超市的收银台看到一张有趣的脸,就过去说:“等等,别走,给我你的电话号码,我需要你!”

选自《带我去荷兰》(Take Me to the Netherlands), 2018-2020 。Alisa Sibirskaya 摄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创作这些作品的步骤是怎样的?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我的创作包括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其实都可以左右一个故事的方向,让最终效果变得截然不同。第一个阶段是准备阶段。它总是意外出现,比如我可能在刷牙或沏茶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从那一刻起,这个想法不断萦绕着我,直到我把它变为现实。作为一个忠于内心的摄影师,我听从我的心声。我会找到相应的场地、人物、道具以及所有必要的元素,来将一个概念实体化。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第二个阶段呢?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第二个阶段就是拍摄。我在高校学习了 7 年的戏剧,从俄罗斯心理现实主义到当代实验戏剧都学了。我从来不会简单地让拍摄对象摆姿势,比如“抬起左腿”或“向右转”。我和拍摄对象们会交谈很久,直到每个人都适应了自己的角色,沉浸在他们将要表演的故事中。当我看到他们不再“摆姿势”,而是真正开始进入角色时,我才开始拍照。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那最后一个阶段呢?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第三个阶段是后期制作。在进行图像处理的过程中,我都会坐在电脑前好几个小时,试图把自我“关机”,进入一种“无我”的状态,让内心中的潜意识浮现出来。我脑海中包括绘画、摄影、戏剧即兴创作和潜意识交织在一起,可能最终会产生出人意料的效果。

选自《带我去荷兰》(Take Me to the Netherlands), 2018-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的作品中有很多元素:人物、物品、花、窗帘、建筑,等等。有多少是初始的影像,有多少是在后期过程中加入的?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通常我不会事先计划,都是即兴发挥。例如,我的帽子是用空饼干盒做的,美人鱼的尾巴是废布料粘在一起……我没有布景师、服装设计师或化妆师,但让我很感激的是,很多人帮助了我,还为我提供了拍摄的材料。我在拍摄时尽可能多地去使用各种服装和道具,这也有助于帮助我的拍摄对象尽快进入他们的故事和角色。但是,对于在后期处理的时候在画面中添加哪些元素,我是不会提前去准备的。

选自《尤里卡》(Eureka),2020。Alisa Sibirskaya 摄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收到过对你的作品最奇怪的评论是什么?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最奇怪的评论是,有人告诉我,我做的不是摄影。我认为对于这类人来说,摄影仅仅局限于新闻摄影、纪实摄影和风光摄影。对他们来说,任何超出这个范围的东西都被重新定义为“数字艺术”。他们有权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我强烈反对。我的工具是光和照相机。我百分之百认为自己是一名摄影师。

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Alisa Sibirskaya)

摄影/阿丽萨·斯皮尔斯卡亚

文/阿拉斯戴尔·福斯特

编译 / 赵姝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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