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生与死，只是隔了一道栅栏 || 百荷踪影
生与死，只是隔了一道栅栏
文/百荷踪影
夜深了。薇看看客厅墙上的挂钟，已是子时分。她打开窗子，斜着身子，贴住窗玻璃，睁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探照灯一般望向楼下，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么晚了，……”她满心狐疑地上床睡下。心里却在惦念着丈夫：鹏。
鹏当了五年汽车兵，复原回来，他的父母拖了朋友到一家国企上班，原本说是去开车的，后来不知何因，鹏没有开上车，阴差阳错，到生产车间做了一名电工。玩惯了汽车的鹏，央告父母，拜求亲戚，东拼西凑的买了一辆十几万的大众，办了个嘀嘀打车的证照，白天上班，晚上就沉着闲暇，接一接单子。最近鹏在晚上很少接单了，准确地说是不再很晚接单了，每天晚上，都是九点之前就回家陪着妻子薇。
薇即将分娩，他怕妻子薇夜里要生，他得立马带妻子去医院。这几天他开车都是多着一个心眼，时刻准备着响应老婆的号召，接上老婆，开车往医院里奔。可是，这天傍晚，他赶巧接了一个远去乡下的单子。他打了薇的电话：“薇，我出一趟乡下……”薇没等鹏说完，就生气了。说：“天就要黑了，你还接单，万一我要生了？！”鹏无声地笑了，说：“医生不是说还得十来天吗？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了。”薇怏怏地挂了电话，轻声叹了口气。
睡梦中，薇腹部一阵疼痛，她惊慌地睁开眼睛，漆黑的屋子，除了她自己的呻吟声，便是寂然的黑暗。她一手抚摸着隆起的大肚子，一手摸索着开了电灯，灯照亮了卧室。卧室里却是灌满了惶恐。
她忽然想起睡觉前，丈夫没有回家，她看看钟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她一下子慌了。她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轻声细语：“宝宝，宝贝儿，爸爸还没回家，你……你等等啊！”她望着满屋的寂寥，惶恐像怪兽，张开着一双巨大的魔掌制造着一种难以明状地恐惧，送子娘娘正拨弄着她肚子里的宝宝，宝宝不安地躁动着，她痛得汗水都浸湿了发丝。她呻吟着呼叫：“鹏！鹏！你……你这个混蛋，你可害死我了。我……”呜呜——，薇呜呜地哭上了。眼泪混合了汗水，洗濯着她的面颊。无奈，惶恐，令她不知所措。她想起来孕检是医生地嘱咐，她慢慢地有节奏地抚摸着腹部，宝宝好像知道妈妈的痛苦，那一刻，宝宝似乎慢慢安静了，安静地睡在了妈妈的子宫里，没有一点儿动静。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安静地睡吧，睡醒了，爸爸就回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薇抚摸着蜷缩在子宫里的宝贝进入了幽蓝的梦。梦里，她觉得是丈夫鹏回来了，她不知道鹏什么时候开的屋门，进的这间卧室。她只是感觉到鹏就在床前站着，好像刚刚跑完千米大赛，神情疲惫，模样激动，汗湿了衣衫，说：“薇，你……你没事就好，我真是害怕啊！”
“还好你回来了，吓死我了，刚才……”薇激动地说着，伸手想抓住丈夫的手，告诉丈夫：可能要生了。
可是，她的努力白费了，鹏就在床前站着，她就是够不到他。他就那么站着，恍惚中似乎就要离开。薇猛然睁开眼睛，屋里除了寂寥，惶恐，什么都没有。
鹏没有回家。薇抚摸着隆起的肚腹，那里再次开始了拗劲的疼痛，她呻吟着自问：“我真要生了？！”她拿起手机，拨打120。刚要拨，腹部的痛好像再次慢慢隐退。她犹豫了。心想：再等等，等鹏回来了，就去医院。我这么兴师动众，人家来了，我又没事儿了，多尴尬啊！
她放下手机，躺下看着天花板，数着时间。心想：鹏，你，你真不该……你啥时候才能回来啊？！原先他只是把接单当作玩一样，下班了接一两单活儿，早早回家。那时候，他们的二人世界就像灌了蜜糖，二人缠绵起来就如藤缠树；那季节，他们的卧室、客厅、洗手间，每一个角落，好像都挤满浪漫的气息。自打她怀上宝宝，鹏就攒足了劲儿挣钱，白天上班，晚上开车接单到后半夜，总是凌晨一两点了才回家。他说有了宝宝，家里的开销大了，单位效益不好，好歹我有这手艺，给孩子挣个奶粉钱。薇想着想着，眼睛朦胧不清了。她似乎看见了鹏。
鹏给她一个背影，她急急地呼喊：鹏！鹏！张鹏！！她喊哑了嗓子，怎奈，他头也不回，朝着西方走去。她急匆匆地追赶，追赶。可是，那背影却模糊不清了。她着急地就要哭出声了。倏然间，迎面见一老者，老者很面善。她急匆匆地上前询问，询问她的丈夫鹏去了哪里。她嗓子憋得好痛，她听见自己的泪水哗哗地流着，急得嗓子都要爆了，只是说不出话来。她喔喔地说着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话语，眼里哗哗地流着泪水。老者告诉她：“孩子，别追了，他那是赶着要去天堂，天堂的路你是走不通的呀！孩子！”薇不管不顾，委屈地哭着，睁大了眼睛，望着老者，哀求道：“大伯，大伯，您……您救……救救我，我……您看，我们……”她情不自禁地抚摸自己隆起的腹部。
腹部又是一阵痉挛，疼痛。疼痛惊醒了她，她慌忙的再次开了灯，她的下身僵在哪里了，身子底下湿乎乎的。她摸了一下，在灯下看看，啊！血！！
120到来的时候，她的宝宝真的是有些等不及了，医生说子宫已经开了五指。
她在一声声的呻吟中被推进了产房，她的宝宝很性急，到了产房，医生没来得及准备好，宝宝的头就出来了。她清楚地听见助产士惊叫了一声：“快，快啊！孩子！！”
宝宝在医生手忙脚乱中，哇哇地来到了人世。薇在昏迷中隐约听见助产士的声音：“是男孩儿！”
薇想睁大眼睛，看看宝宝的模样，可是她怎么努力，都没能如愿，她闭着眼睛，一阵空虚飘然，她听见了一个熟悉都声音：“薇，辛苦你了，谢谢！你让我有了儿子，只是……只是、我……”鹏弯下腰身，抚摸着她汗湿的发丝，亲昵地说着。她幸福地笑了。转瞬，她眼底一阵酸涩，泪眼婆娑，说：“我…..我等你等得好苦！宝宝……”
鹏眼里含满了泪水，凝视着妻子，似乎在自语：薇，保重！保重啊！说着，慢慢后退，后退。直到飘然而去。
薇禁不住放声呼喊：“鹏，鹏！你……你回来，鹏——”
薇的母亲来看她了。薇虚弱地向母亲诉说委屈，说鹏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在身边，……。薇再次泪水涌流，母亲沉吟片刻，强咽了泪水。说：“薇啊！不要埋怨了，鹏……他……他也是不得已。这个时候，你……你要好好珍惜自己，坐月子，不能流泪，千万千万要记得，不能流泪啊！”母亲说着，禁不住自己先落泪了。
薇终于知道丈夫鹏出事了。鹏在返程的路上，被一辆疲劳奔驰的大货车撞到，当场车毁人亡。那一刻，薇正忍受着腹痛，盼望着鹏早点回家，带她去医院，迎接他们的宝宝诞生。
2017/12/5晚
——作者：百荷踪影 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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