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与宣城陈天麟的“忘年交”
第722期
陈 亮
三十五年前,笔者在宣州养贤乡老家的《宛北养贤圩陈氏宗谱·艺文外集》中,读到过辛弃疾《满江红·赣州席上呈陈季陵太守》一词,当时似懂非懂,只能从字面去理解。近期再读,结合查找相关史料,对这首词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特别是词中隐寓的真挚友情,细细品味后感人肺腑。
由于这三十五年里养贤圩经历两次洪水破堤,在慌乱搬运中,陈氏宗谱虽大部分内容保全,独其中的艺文内集和外集痛失。
好在《稼轩词》卷二中也有《满江红·赣州席上呈陈季陵太守》词,全文为:
落日苍茫,风才定、片帆无力。还记得、眉来眼去,水光山色。倦客不知身近远,佳人已卜归消息。便归来、只是赋行云,襄王客。
些个事,如何得。知有恨,休重忆。但楚天特地,暮云凝碧。过眼不如人意事,十常八九今头白。笑江州、司马太多情,青衫湿。
词中的陈季陵太守,是指南宋时宣城人陈天麟。查阅相关史料可知:
陈天麟(1116—1177),字季陵,宣城人(见图二:《宛北养贤圩陈氏宗谱·历传世系图》)。南宋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第四甲第八名进士,时年三十三(《绍兴十八年同年录》),调广德县主簿。二十六年,由太平州教授行国子正(《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二)。孝宗隆兴元年(1163),为太府寺丞(《宋会要辑稿》)。乾道元年(1165),迁吏部侍郎。二年,知襄阳府。四年,知镇江府。九年,知婺州。淳熙二年(1175),知赣州。未几罢,复集英殿修撰。四年卒,追赠礼部尚书。著有《易三传》《类班马》《西汉南北史》,《前汉古字韵编》五卷、《前后汉六帖》十三卷,《乐章》《奏议》;《左氏缀节》《梅许昌公年谱》、诗三千余篇编录《撄宁居士集》十卷。(事见《宛雅初编》卷一)
南宋淳熙二年(1175),陈天麟调任赣州知州。当年夏天,茶商赖文政在湖北啸聚山林为寇,随即转于湖南再入江西,盘踞在赣州和吉州一带,多次打败官军,气焰嚣张。天麟到任后,积极防御,守护百姓安全。同年6月12日任江西提刑的辛弃疾,奉命统领各路驻军讨伐贼寇。天麟爽快地供给军饷,征兵补充军队,讨贼取得了节节胜利,俘获匪首后送到赣州监狱关押。余党和跟随者很快被歼灭。
事态平定后,辛弃疾向朝廷上奏:“之所以取得今天平寇的成功,依靠的是陈天麟的方略,治郡不用威刑,司法断案清廉俭约、清正不苛细。”可是事与愿违,陈天麟随即被罢官。究其原因,陈天麟虽然一心为国为民,心术中正可鉴,但却犯了封建帝王之大忌。主政的地方大员与军队将领之间不经过朝廷就这样“眉来眼去”配合默契,一旦形成威胁,那还了得。陈天麟罢官时,辛弃疾内心也颇多惆怅,在为陈天麟送行宴席上,寄情赋词一首《满江红·赣州席上呈陈季陵太守》(《稼轩词》卷二)。
词中感情真挚,写景尤为突出。作者所写之景,有眼前的苍茫落日,暮云凝碧,也有曾经欢聚时的水光山色,但不论是哪一类景物,都能写得形象鲜明,情含景中。尤其是对水光山色的描写,以“眉来眼去”四字状之。把无生命的山水,融入有生命有感情的人物,是真情的生发,奇妙而生动。叙事生情、议论抒情,行文中跌宕起伏,起到了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
词的上片主写别离。开头两句,便借景抒情:暮色苍茫,风突然停了,帆船有气无力地泊在江边。这些景色,给宴席抹上一道凄苦色彩,烘托出痛心恨别离的气氛。“还记得”二句回忆往事,写双方相处的美好时光。“眉来眼去,水光山色”,真令人回味不已。快乐的往事,随着时事变换已成过去。以悲喜两种场景对比,更增添了好友间离别的伤痛。“倦客”二句写离别。倦客之称,应是对他俩当时情绪的写照。虽两人同心协力,为朝廷效力,为百姓除害,却反受猜忌,已“不知身近远”了;“佳人已卜归消息”,点明陈季陵被罢官很快就要返回宣城故里。末二句写后会无期。在这里,作者使用了一个假设句,说明即便佳人归来,与楚襄王梦高唐、赋行云一样,属神秘仙梦而已。
词的下片主要写劝勉与自劝。“些个事”等四句,表达出对过去的这些事,我们不必再介怀,不必有恨,不必再回忆了。“但楚天特地”二句。是说佳人虽然归去,楚天依然有情!“暮云凝碧”四字,再写暮色,与上片“水光山色”遥相呼应。“过眼”二句即事明理,说明人生在世,得意时少,失意时多,自古如此。末尾两句,与其说是劝勉,更是像在自劝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