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诗词文化史上,有一个极狂傲的人,...
在中国古诗词文化史上,有一个极狂傲的人,他评范仲淹气象不足,他批温庭筠浮华不真,连词宗柳永都被他骂作“轻薄子”……这样一个自负的人,几乎把历史上的诗词宗师都批了遍,却被后世公推为真正的大师!
他就是学贯中西的晚清词人、文学家、哲学家、美学家和史学家—王国维,也是公认的把西方哲学美学和中国传统哲学、美学融汇贯通的中国第一人。
王国维被公认有三大成就:一是把诗词鉴赏统一在“意境说”之下,让诗词鉴赏从实用性和艺术性提升到哲学和美学的新高度。二是第一个把托尔斯泰、莎士比亚、歌德等人的名著全面介绍入中国,让中国人第一次认识到世界名著的魅力。三是开创了新史学的研究体系,被郭沫若敬称为新史学的开山之祖。
王国维至今最为国人熟悉的是他的《人间词话》,这部他随意写来臧否古代诗词文学的著作,其实是他在几年内断断续续写下的。
对于王国维批判柳永、韦庄、温庭筠等诗词宗师,至今有人不服气,认为他携中西之哲学、美学大成而批判古人,实为“挟洋自重”。但事实上呢?王国维的词真的超越他们了吗?
王国维有一首《蝶恋花》,是他在外求学归来后写给妻子莫氏的。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这首最为人耳熟能详的词,是王国维的代表作品之一。在这首词中,王国维分别使用了比兴法、蒙太奇法和离合法,堪称老王的炫技之作,但却饱含真情,毫不违和。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是一语三关;“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是事物发展的混沌规律;而“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又上升到哲学的高度。
王国维这首词,如果单从诗词理论角度来看,绝对超越柳永、温庭筠等大宗师一大截。毕竟,老王是当时集结了中西方文学和哲学智慧的第一人,被鲁迅先生称作:“当世要谈国学,王国维先生才可以算一个。”
在《人间词话》中,王国维把诗人分为两种,他说:“客观之诗人,不可不多阅世;阅世愈深,则材料愈丰富,愈变化;水浒传、红楼梦之作者是也。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
这一论点,其实是指导后人学诗词的基石。按照老王的观点,几乎任何人都可以学诗,且能学好。
客观者,是哲学理论的根本,行万里路者可以学诗写诗,因为他们阅历丰富,看透世间人情世故,容易提升到哲学的高度。而主观者,哪怕是长居深宫的人,也能用心力学诗写诗,因为专情于一,无需像写文章一样需要练达的人生阅历,也是能写好诗词的,并无天赋之分。
王国维不只是文学家、史学家,他还是一个教育家。作为清华大学最早的一批导师,王国维和梁启超、陈演恪、赵元任、吴宓并称为“五星聚奎”,弟子满天下。
对这个矮矮的肤色暗淡的老头,当时的清华学生经常看到他拖着不合时宜的长辫子,在清华园里踽踽独行。
有人说,王国维是清朝遗老恋其故主,可那时的溥仪早已剪掉了辫子,这辫子又怎么可能为清朝而留呢?也有人说王国维是以中华遗老自居,因为当时西风渐进,西方思潮和教学理念在大学蔚然成风。这似乎也说不通,因为老王在当时可谓是中西文化合璧第一人。
文人有执念,哪怕是和他交好的陈演恪先生,也没有片言只语留下,为他的辫子做个解释。就好像王国维突然选择跳湖自杀,令世人一片惊愕,继而痛惜。
王国维的遗书是前一天就写好的,开篇说:“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从字面理解,老王对50年的生已不再留恋,只为一死,可这“死”是为了唤醒谁呢?老王自己不说,所以至今仍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梁启超对王国维的自杀十分惋惜,称赞他:“不独为中国所有,而为全世界之所有之学人。”
陈演恪为他亲自撰写碑文:“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胡适称赞王国维:“南方史学勤苦而太信古,北方史学能疑古而学问太简陋......能够融南北之长而去其短者,首推王国维与陈垣。”
在王国维死后,清华大学为其在校内立碑。至今,清华大学校内立碑和立雕像者仅8人,其中有孔子、闻一多、朱自清等人。李敖生前曾提出给清华捐款,为胡适在清华校内立碑或立雕塑,但都被清华大学果断拒绝了。
王国维虽然早早离开了人世,但他的智慧结晶已被完整保留,《人间词》和《人间词话》更是现代人窥视诗词殿堂的必读经典。
如果不曾深入研读这两本书,估计很多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懂得写诗论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