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献之《鸭头丸帖》经典名帖

《鸭头丸帖》是东晋书法家王献之写在绢上的一件优秀草书作品,唐代摹本,共有两行15字,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简介:

王献之(344-386),字子敬,王羲之第七子。《鸭头丸帖》为唐摹本,经北宋宣和内府收藏,现仍保留了部分宣和裱。晚明时为吴廷族兄吴希元所藏,因此董其昌及其友人王肯堂皆曾得以鉴赏、题跋。王献之于其父王羲之书风基础上做了相当的变革,将“内擫”用笔改为“外拓”,且多连绵相属之意,故字势起伏相连、气势贯畅,世称“一笔书”。董其昌于行草书必追溯“二王”,其流畅潇洒、飞动多变,皆源于王献之书风影响。

整卷欣赏

《鸭头丸帖》作为王献之的书法真迹,绢本行草书,纵26.1厘米,横26.9厘米,2行15字,系王献之给友人的便札,因起首“鸭头丸”三字得名。用笔开拓跌宕,情驰神纵,流美清秀,无一点尘俗之气。吴其贞《书画记》称为“书法雅正,雄秀惊人,得天然妙趣,为无上神品也。”《鸭头丸帖》是被后人称为“一笔书”风格的代表之作。《鸭头丸帖》笔法墨采飞动,气势充沛,上下笔笔相连,就是其中有不连笔的字,而笔势仍相衔接,可以看到前后呼应的笔意和笔法上的丰富变化。

王献之的“一笔书”,并非是要通篇一笔写完,而是指笔断处意不断,甚至在换行的时候都不间断,所谓一气呵成。同时《鸭头丸帖》用墨枯润有致,燥润相杂,以润取妍,以燥取险。全帖蘸墨两次,一次一句,墨色都由润而枯,由浓而淡,墨色分明。

此帖原藏 宋太宗秘阁,宋亡后为元文宗藏,后赐 柯九思,明重入 内府,后又从内府散出,万历年间归私人收藏家吴廷, 崇祯时藏 吴新宇家,清 光绪时为徐叔鸿所得。

此帖卷上钤有宣和诸玺:“双龙”“宣和”“政和”等。文后有“天历之宝”大方印,印下有虞集题记云:“天历三年正月十二日,敕赐柯九思,侍书学士臣虞集奉敕记。”以上 印玺及款识均为真迹原配。

《鸭头丸帖》灵活多姿的结字意象

□董水荣

如果将王献之的草书《鸭头丸帖》与王羲之的草书作品对比,那么王献之开张而自由的结字形态就充分体现出来了。

  首先表现在变化多姿的结体形态上。《鸭头丸帖》之所以成为王献之的代表作,除了其中的“一笔书”将王羲之的小草带向了另一种发展方向,丰富的结字意象也充分体现了王献之超凡脱俗的书法才情。《鸭头丸帖》连贯的书写除了外拓的体势带来更为方便流畅的运笔,有时在快速运笔的过程中结字形态也会随笔赋形,出现变化丰富的结字意象。如开头的“鸭”字,左右开合与疏密自然而生动;“头”字左边的“豆”写得紧密而小,右边的“页”比左边大得多,并且上下错位,意象出乎常规;“丸”字虽非左右结构,但长撇在笔势的连带下产生大角度倾斜的横画,也构成了左边疏朗的空间。这些看似不经意的书写意象全由笔势来导向。如果仅从书写的技术层面讲,书写意象由笔势决定,笔势由用笔方式决定,用笔方式由控笔动作决定,那么也就是说书写意象最初还是由控笔动作生成的。但是只有笔随心动的控笔,笔下才会有变化丰富的意象。《鸭头丸帖》仅开篇的三字,一种开张而自由的书写气质就迎面而来。

 《鸭头丸帖》很少通过字与字的收放关系来形成有意的空间对比意识,以及现代视角下的空间关系,但由王献之开张的书写气质而自由生成的书写意象主导了作品丰富的形态变化。如果字里行间过多地出现字形大小的对比或疏密的对比,那么书写自由就会让人产生怀疑。这也是古代经典有别于当代书法作品的本质之一。我们欣赏《鸭头丸帖》开张的书写意象虽然也是通过结字形态的变化来获得,但这种意象并不是通过设计的关系产生的。从单字的形态来看,它并不十分好看,如“当”字形态自由而出乎常规。正是因为打破王羲之有序和规范的小草方式,才能建立新的草书形态。放纵成了王献之创建“一笔书”的心理准备。自由与开张的书写气质成了他的书写态度,也许这是一种主动的对于原有的书法秩序、对于其父书法风格的对峙态度。所以在结字形态上,我们发现《鸭头丸帖》已没有多少王羲之的影子。创建意味着孤独与孤立,同时也是对原规则的逃离,也可能是一种叛逆。在书史的传说中有关于王献之劝其父“改其体”的记载。

  《鸭头丸帖》丰富变化的结字形态、自然生动的意趣都可以让我们看到“一笔书”鲜活的生命力,也为以后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大草奠定了艺术表现力的基础。“与君相”连续三个字的横折如果仅仅是一种书写习惯,那么很容易出现形态上的雷同,但这三个字的横折形态都不尽相同,姿态各异。丰富的结字形态又强化了书写的本真性。无论是我们分析到的各种无意产生的对比关系,还是自由生发的丰富形态,都为我们揭示了有别于王羲之原有的结字伦理,进而使书写的体验在开放的情境下获得另一种广阔书写的可能。这方面,《鸭头丸帖》一些夸张的偏旁部首,紧缩的如“头”“明”等字,开张的如“故”“当”等字,意象奇特。置身于这样的书写情境中,我们会有一种超迈自由的体验,从而获得对此帖新的理解。

瘦劲的书写意象。《鸭头丸帖》之所以是王献之的代表作品,是因为此帖笔迹瘦劲、行距疏朗。唐太宗评价王献之的书法“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认为这是一种缺憾,并作为否定王献之书法的证词之一,放在了所有问题的第一位。然而审美各有嗜好,在另一些人眼里,“疏瘦”是一种美,“隆冬之枯树”是一种书写意象与整体意境。其实瘦劲也是历代书法作品体现出来的一种重要的审美特征,不独王献之有这种审美嗜好。从书法史的进程来看,甲骨文刀刻兽骨龟甲的细线里就已培养了书法瘦硬的审美基因。从商周历经秦汉、魏晋南北朝直至唐宋,瘦劲审美特征一派的书艺一直延续并发展,形成系统脉络。在唐代,特别是初唐书法也尚“瘦”,不仅在实践上有欧、虞、褚、薛等初唐诸家“皆尚爽健”,更在理论上对瘦劲美予以充分重视。杜甫在其《李潮八分小篆歌》中明确提出“书贵瘦硬方通神”。怀素也喜欢“凌冬枯树,寒寂劲硬,不置枝叶”的草书意境,作品中有股清寒冷清之气,直接王献之的书写意气。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书更是这一审美表达的极致。

  《鸭头丸帖》疏瘦线质是构成疏瘦意象的根本,书写时笔锋下按的力度大小将产生锋面大小,锋面大小就是线条粗细的直接体现。如果“一笔书”的连续书写运笔,锋面与线条过粗,运笔方向的改变难度就增大,为了便于笔的运行,细线的游走就要更为灵活与方便。这也是“一笔书”的运笔特点,怀素的狂草同样也是这种原理。线细,字的形态相应就瘦。可以预想,如果粗重线条的运笔形成笨拙的形态,有如“大象舞蹈”,那么较为细瘦的线质也是自由书写的一种选择结果。

  我更看重的却是《鸭头丸帖》疏瘦的书写形态带来的书写意境。这种意境是确有隆冬之枯树的澄明之意,孤独中不失一种自由。也许正因为如此,王献之书法作品众多,对于书写孤独的珍爱和偏嗜,唯有这种书写意境让我们怦然心动。这也是一种特殊的生命境界。有时读传统经典的书法作品犹如读散文一样,对笔下的世界可见充分而绝对的自由。我们从连绵草书的表现方式剖析王献之的书写特征,由他这种书写特征所传达出来的书写意象才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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