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民心者到底能不能得天下?

【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武皇帝 元朔元年 前128年
徐乐上书曰:臣闻天下之患,在于土崩,不在瓦解,古今一也。
何谓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陈涉无千乘之尊、疆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后,乡曲之誉,非有孔、曾、墨子之贤,陶朱、猗顿之富也;然起穷巷,奋棘矜,偏袒大呼,天下从风。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俗已乱而政不修。此三者,陈涉之所以为资也,此之谓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乎土崩。
何谓瓦解?吴、楚、齐、赵之兵是也。七国谋为大逆,号皆称万乘之君,带甲数十万,威足以严其境内,财足以劝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为禽于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权轻于匹夫而兵弱于陈涉也。当是之时,先帝之德未衰而安土乐俗之民众,故诸侯无竟外之助,此之谓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
此二体者,安危之明要,贤主之一留意而深察也。
【译文】徐乐上书说:我听说危害天下的形势,在于土崩,而不在于瓦解,古今是一样的道理。
什么叫做土崩?秦朝末年就是这样。陈涉既没有尊贵的地位、也没有封地,也不是王公贵族、名门望族的后代,在民间也没有名望,也没有孔子、墨子、曾子的贤能,陶朱、猗顿的财富;然而在穷乡僻壤之中,揭竿而起,振臂一呼,天下风从。这是什么缘故呢?这是由于人民贫困而君主不关心,百姓有怨恨而朝廷不知道,风俗已经混乱而当政者不去修正。这三个原因,是陈涉得以造反的基础,这就叫做土崩。所以说天下的祸患在于土崩。
什么叫做瓦解?七国之乱就是瓦解。七国阴谋叛乱,他们都自称万乘之君,有几十万的军队,威望足以整饬他们的封国,财富足以鼓动他们的官吏百姓;但不能向西夺取一尺一寸的土地,而被朝廷所击败擒获,这是什么缘故呢?不是权势轻于普通人,也不是士兵没有陈涉强。在七国之乱的那个时候,先帝的恩德没有衰败而人民都安居乐业,所以七国得不到国境以外的帮助,这就叫做瓦解。所以天下的祸患不在瓦解。
这两个问题,是国家安危的关键,是贤明的君主需要时时留意,深入考察的情况之一。
【解析】纵观历史,王朝灭亡的原因无非有三。
一、自上而下的亡国,比如说西汉、东晋、曹魏、北周、后周等等,这是以政变亡国。西汉亡于王莽、东晋亡于刘裕、曹魏亡于司马炎、北周亡于杨坚、后周亡于赵大。这种亡国法,跟民心没有多少关系,跟官心有关系,其内在原因,在于朝堂权力失衡,权臣一家独大缺乏制约,赏罚之柄被权臣所操持,天长日久,权臣党羽遍布朝野,皇权式微,最终被偷梁换柱。
二、自下而上的亡国,比如说秦朝、东汉、隋朝、唐朝。秦亡于陈胜,东汉亡于张角,隋朝亡于民变、唐朝亡于黄巢。这种亡国法,就是徐乐所言的土崩,俗称农民起义。其内在原因,在于为政者仁义不施而攻守异势,大多都是由于滥用民力、严刑峻法、阶级压迫,最终导致农民吃不起饭,穿不起衣服,挨饿受冻,在家饿死不如造反,烧杀抢掠搏一搏,不成功就当多活几天,成功了就改朝换代成为人上人。此时天下糜烂,有志之士振臂一呼,星火燎原。
三、是自外而内的亡国,比如说北宋、南宋。随着政治手段的越来越成熟,政治制度的越来越完善,政治思想的越来越理性。越是靠后的封建王朝,越不容易由前两种情况亡国,因为前朝的例子可以给后朝的统治者借鉴,后朝的统治者就可以摸着石头过河,这就是读史的意义。但由于防造反、防民变防得太厉害了,会扼杀组织的生命力,导致国家瘦弱不堪,要么文不行,要么武不行,要么科技不行,百姓饿不死但也吃不饱,将军能打仗但是自主权非常有限,这就导致国弱民瘦,屡屡受到外国欺压,最终在外来势力的影响下走向灭亡。
四、前三种原因交织在一起的亡国,比如说西晋、明朝、清朝。这属于潜在疾病引发的并发症。但凡王朝末年,大多都会由一个主要因素引起各方面的并发症,只是侧重点不一样而已,皇帝昏庸、政治混乱、阶级分化、土地兼并、灾荒并发,生民涂炭,揭竿而起,外族入侵,狼烟遍地,帝国分崩离析,幸运的,几十年内出来天选之子,睥睨天下,重建新世界;不幸的,神州陆沉,几百年暗无天日,朝廷倾倒、国家灭亡、民族危亡、文化湮灭、所有人沦为最下等的奴隶,男供人奴役,女供人取乐。
综上所述,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么说是不准确的,与其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不如说失民心失天下。因为得民心不一定能得天下,这只是必要不充分条件,而失去民心一定会失天下,因为一旦失去了民心,民心不为己用,则为他人所用。
无论任何事,只要做好两件事,就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第一件是学习政治智慧防止被人架空篡权,这是术;另一件是永远和最广大的群众站在一起,这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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