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陪伴我的比目鱼,丢了

韶华易逝,光阴如梭,有一天,我们都将老去,步履蹒跚,目光浑浊,白发苍苍。但我们若能永远保持童心,那么,假使再相见,也定能通过这颗童心去辨认彼此,而这实在是可喜之事。

最近,陆续整理以前写的文字。篇篇文字,形散神聚,诉说着一个20几岁的女孩对生命的思考,对爱情的感悟。或悲或喜,或苦或乐,或坚强或脆弱,文字虽朴实无华,但均发自肺腑。

文字真是极好的东西,它能镌刻住生命。经几年后,以读者的身份再去读它们,竟也十分喜欢那个时候的自己,真实,纯善而不造作。

于是,心竟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亲爱的朋友,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从前那个我,请替我把她带回来,好吗?因为那个女孩,我也很喜欢。

下文写于23岁的秋天,写在感情结束之后。故事中的那个男孩,如今,已为人父、已为人夫。如今想来,内心会有微微触动,但却不再会有深深刺痛。祝你幸福,如果你也能看到,JH。
文/温佛佳

人们常说,失去一个爱人很难,失去一个朋友更难,而如果同时失去这两者,则是最最难的事儿了。

当生活中的某一部分突然失去,你会怎么做呢?

我们都知道,应该继续我们的生活,但如何继续呢?

当生活中有一个空白无法填补,又何能继续生活呢?

我一直在找寻一个办法,去填补这个洞,可最后发现,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交给时间,可日子长了,才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免了时间的疫、中了时间的魔,纵使再努力,那个空白,都还狠狠地在那里,在我的心里。

我似乎一直不曾相信你已经离开,走了好远,好远。我拼命挣扎,深知如果不走出来,我将永远活在那个空白里,直到那不知名儿的未来。

下午读了玉的一篇日记,就又想起了张爱玲的文字。

五月,我常去看她的小说。

五月,我基本在火车上渡过,去北京,去长春,去石家庄,去你在过的所有城市。那时候,无法排遣我的无助,唯一可做的,就是读书。

在《白玫瑰和红玫瑰》里,张爱玲写道,“每个男人的生命里至少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白玫瑰,红玫瑰是热烈的情妇,白玫瑰是圣洁的妻。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就变成了一抹蚊子血,而白的却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变成了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而红的却还是胸口上的朱砂痣......”

我尚还不懂男性的心理,但心想大抵男孩子们,该都是这样子的吧,或者,说人类的视觉审美就是这样。

我也问过他,当然被他一口否定了。我再执意坚持这一说法的正确性,便又惹来了他的不高兴,说我简直不可理喻。

最为沮丧的日子里,我曾到过他生活的城市。一个人在绿皮火车上,颠簸了35个小时,路上,第三次读张爱玲的《半生缘》。

到了长春,我一个人搭乘轻轨,去他所在的大学,压根儿就不确定他是否在那里,只是执拗地想要到他所在的每一个地方去看一看。

见面后,我曾把小说里的一段话念给他听。

曼桢问世钧,“你幸福吗?”

世钧说,“只要你幸福就好。”

那么,什么是爱?世钧想,爱,不是激情,不是怀念,爱,是岁月,是年深日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现在回想,那时候在长春,我是抱着很大的期待在与他说这些话,而他却早已铁定了心要将自己关起来。给他说这些话,是渴望他把自己打开,忘掉过去,面对未来,与我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当我自己现在也漩进了记忆的轮,无法潇洒挥别过往时,我才明白,告别过去,是有多难,我要求他去做自己也做不到的事儿,是有多苛刻。

爱,其实也是一种怀念。没错,爱在某一种程度上,就是怀念,JH。

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北京看你,你在公交车站等我,手里拿着一盒潘多琳,我在火车上提到过,胃有点疼,但我没想到,你就听到了心里去。

那天,你穿着笔挺的西装。我说,JH,穿西服的你,很帅,很有派。

你连声说着抱歉,丫头,以后,不许你瞎跑,我去看你就好,不忍心你这样辛苦,然后,你监督我好好吃药。

你是个特别会挑选水果的男生,因为你们家开水果店,你挑给我最大的草莓,最好的苹果,你说,我下班回来时,这些草莓和水果必须躺进了丫头的肚子里去哦。

我不喜欢吃任何带馅儿的东西,于是包子、驴肉火烧里的馅儿,每次你都会帮我先挑出来,然后再拿给我吃。

我还记得,我向你打开自己的心,你说,谢谢你,丫头,现在,我也想和你说说我自己。你说,你需要时间打开自己,你希望我给你时间。

我还记得,在北京西站,你不忍送我进站,脆弱得像个小孩。“就到这里吧,不敢看别人离去的背景,Y头,努力,坚持,我在北京等你......

可如今,我来了北京,却再也找不到了你。你去了很远的地方,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知道,开始回忆,其实意味着已经失去。

因为爱,因而没法责怪你。可是你留下的那个空白,吞噬了我,令我无法呼吸。

真的,我从来都不是个脆弱的女孩,但在你那里,永远无法坚强。

你对我的那些好,让我原谅了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没有你的消息,却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三个月后,你发来一封邮件,只有六个字,“对不起,要幸福。”

看到邮件的那一刻,三个月来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山洪般爆发。

我哭得歇斯底里,你在哪里,JH?

平复情绪后,我给你回了一封信,“JH,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不是常常有机会遇到愿意爱他一生的人的,不过喜欢了,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所以我很珍惜爱过你的一切回忆,我真的这样想喔,爱过你的回忆,以及被你关心过的回忆,都一直好好地在这儿,在我的心里。不是非得要想着爱情明天会变成怎样才去谈恋爱的,就是有那时候的我,才会有今天的自己,我真的能够对自己这么说,'你做的真好,雅雅。’祝安好! ”

只是我必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是不是?

只是如果有一个空白存在,又该如何继续呢?

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可已经失去,永远失去了。

就像两只眼睛都长在一边的比目鱼,失去了帮助它辨别方向的另一条鱼。

我的那条比目鱼,也永远丢失了,对不对?

但我必须坚强地开始新生活,找到另一条能助我行动的比目鱼,对不对。

所以,祝福你,J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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