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侄媳安排叔叔在自己的卧室睡午觉,秦可卿是怎么想的?

《红楼梦》里,离奇早逝的秦可卿原是如王熙凤一般的人物,有这一句话为证:

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可见是不虚的了;不过,从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来看,愚以为秦氏似乎也不太“妥当”。以下试析之,以供批评。

这一回写到,贾宝玉随贾母到宁国府参加活动,一时有点疲倦了,想睡个午觉,贾母就让命人“好生哄着”,照顾好宝玉,去休息休息再来玩。

按她的意思,是要回到荣国府那边去休息的。不过,贾蓉的妻子秦可卿说他们府里早就给宝玉准备好了休息室了。

不管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都可见秦可卿的反应是很快的,符合贾母心中她是个“极妥当的人”的形象。

不过,从接下来她给宝玉安排房间来看,却似乎不见得“妥当”。

首先,我觉得秦可卿说“有给宝玉收拾下的屋子”不见得是实话,至少并不是专为宝玉收拾的,除非她实在不了解宝玉的个性;而宝玉的“怪诞”个性在亲友圈里是出名的。林黛玉刚进贾府的时候,王夫人就跟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 ;黛玉的母亲尚在世时,也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

可见宝玉“不爱读书”的个性,并不算是什么需要好生掩盖的“家丑”,倒像是“进场须知”似的,秦可卿没有理由不知道。

为什么说“不妥当”呢?我们且看。

秦可卿带着宝玉来到一个房间:

宝玉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画的人物固好,其故事乃是《燃藜图》,也不看系何人所画,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幅对联,写的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及看了这两句,纵然室宇精美,铺陈华丽,亦断断不肯在这里了,忙说:“快出去!快出去!”

宝玉为什么看到那幅画要不快,而看到那幅对联就急着要“出去”呢?

这就得看那画和对联内涵是什么。

先说那幅画。《燃藜图》又叫《杖藜图》,图里的故事出自东晋王嘉《拾遗记》,讲的是汉代学者刘向在天禄阁校书,一天晚上,阁中出现一位拄着青藜杖的黄衣老者,在刘向面前点燃了他的藜杖,讲述了开天辟地之前的洪荒往事,并传给他《洪范五行》一书。

这个故事向来是被用来劝人勤读苦学的,宝玉显然知道这个故事,很可能他父亲贾政就用这个故事来教导过他,而他却是个不爱读书的人,当然一看就心生不快了。

再说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两句实际上是蛮有道理的,有点把理论学习与生活实践相结合的意思,只不过,仍然归结到“努力学习、经世致用”上去,宝玉当然也很头痛。

这样,面对一画一联连续、双重的压迫,宝玉就待不下去了。

你看,如果秦可卿了解宝玉的个性,如果她真的为宝玉可能要午休做过准备,那她就不太会把宝玉带到这个屋子里来——这是让人午休,而不是用来劝学的。

这是第一个“不妥当”。第二个“不妥当”,是她把宝玉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显然更是临时决定。宁国府那么大,要找几个适合宝玉午睡的房间不可能没有,秦可卿为什么直接说“往我屋里去”呢?这可是最私密的所在啊!

一则,这应该是她预想中理想的午休房没有得到宝玉的认可,万一再找一个房间宝玉又不想睡怎么办?耽误宝玉睡午觉事小,得罪了贾母事大。所以索性带到自己房间去,这可是“最高规格”了吧?况且,这可不是“待客”的最高规格,而是待“最亲密的人”的规格;她以此举表明了她把宝玉完全当自己人的态度。

二则,这里似乎透露出点秘密,秦可卿的房间是不是本身就偶尔在作为“客房”使用呢?以至于一看宝玉不满意第一个房间,就立马想到了自己房间?

从书中对宁国府的介绍来看,这个地方的人际关系是很“杂”的。关于这一点,的确也有不少说法,但这是另一个话题,这里就不展开了,咱们另择时间讨论。

面对下人“哪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的质疑,秦可卿的回答是:“他能多大呢,就忌讳这些个!上月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与宝叔同年,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那个还高些呢。”言下之意,虽为叔侄,她是把宝玉当小孩,且是如自己兄弟(秦钟)一样的小孩。

这样看来她的安排还算“妥当”;但我们随着宝玉到她的房间感受一番,就又会觉得“不妥当”: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宝玉含笑连说:“这里好!”秦氏笑道:“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说着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

这段文字,集中了很多“有故事的人”:唐伯虎、秦观、武则天、赵飞燕、安禄山、杨玉环、寿昌公主、同昌公主、西施、红娘,且基本上都与“风月”有关;

也集中了很多带着典故的事物:海棠春睡图、对联、宝镜、金盘、木瓜、卧榻、联珠帐、纱衾、鸳枕(基本是“依曲拟古”,此处不去讲究)。也基本上都与“韵事”有关。

就是说,秦可卿与贾蓉的房间里,是“情欲”氛围很浓的。(有观点提到寿昌公主、同昌公主皆非情色之人,应该是暗示秦可卿的早年家庭不幸和日后红颜薄命。这里我们不作展开,说“基本上”讲的是“风月人事”总没问题吧。)

宝玉一进这房间,闻到“一股细细的甜香”,就已经“眼饧骨软”,再看到那些人和物,别看他不爱读书,却也只是不肯读“正经书”而已,杂七杂八的学问他却是不少的,那些“背后的故事”他一个个全了然于胸,怪不得要含笑连说“这里好”了。

正因在这里受到了较高强度的“性刺激”,触动了梦的发生机制,宝玉来到了太虚幻境:

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所在。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宝玉在梦中欢喜,想道:“这个去处有趣,我就在这里过一生,纵然失了家也愿意,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打呢。”

这是一个男孩走到了身心成长的一个新的阶段,而秦可卿是他的启蒙者。

秦可卿认为宝玉还小,不用忌讳,事实上,宝玉毕竟也已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了,按那时候的标准,也是开始进入青春期了,在这些方面本就处于懵懂探索的阶段,她这一安排却成了催熟之举。放在现实生活中,对我们恐怕还真有值得借鉴之处呢。

这也许是一种命中注定,但又不得不说,秦可卿的这个安排也是“不妥当”的。

对这两个“不妥当”,不知朋友们怎么看呢?欢迎讨论!

(网图侵删)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