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虫读书】读书与生活

曾自作《读书》一律:
雪月风花竟日新,蹉跎半世意沉沦。
山河有字凭君阅,笔砚多情艺路辛。
犹忆问渠朱子志,遥怜凿壁稚圭身。
习文弄墨平生趣,最爱红尘捧卷人。
当时题记:感时人浮躁,摒弃阅读,偶见捧书者,倍觉欣慰!从某种角度而言,这是一种偏见。更何况我所说的读书,特指纸质书籍。然而我却乐于持有这种偏见,读书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幸福的负担。无论去哪儿,只要是预想将超过两小时的停留,必然要带一本书在身边,就像现代人必须要带上手机才有安全感一样。我呢二者不可或缺。看书是思想的旅行,旅行是身体的阅读,若能合二为一,不亦说乎!
于是,爱不爱看书成了我判断一个人是否值得交往的隐形标准。甚至去到一个人家,决定我第一印象好坏的基础是他家的书房——呵呵,有点刁钻。也罢,很多人说我矫情,看人太单一。不过,正如上面题记,如今满眼花花世界,到处利欲熏心,你若不挑剔,可能走到哪儿都是被别人挑剔,而且标准更单一——你有钱吗?当物质的高度与精神的高度形成巨大落差时,很多美好的东西只能选择优雅地破碎,虽然灿烂,但有追求的人伤不起!那么,为什么不选择主动去挑剔呢?所以,我常常用来回应那些说我矫情之人的一句话是:我读那么多书不是用来看不起人的,而是为了内心骄傲地活着!丰子恺有句话说得好,“幸福没有标准答案,快乐也不止一条道路,自己喜欢的日子就是最美的日子,适合自己的活法就是最好的活法。”我的活法就是:读并快乐着。当然,别人以追求金钱为快乐亦无可厚非,追求金钱追出至高境界的大有人在,我不多举。但千万别把它当成唯一标准。
说读书这个话题,其实也曾惭愧。以上大言不惭,只能针对现在的我而言。孩童时代,迫于家庭环境的束缚,没接受过多少读书的熏陶,因为我的父辈们都不是什么读书人,更谈不上书香世家。所以每读到一些名家的成长史,大都从小受到家庭熏陶时,不禁感叹,为什么我不是这样,而只能是乖乖去学堂学我所能接触到的少量课本。当然没有责怪父母的意思,恰恰有些细节是要感谢我的父母的。比如母亲苦口婆心赋予我的善良与自立精神,父亲有意无意地买给我的一些书写工具和字帖(其实他也不是会书法的人),都扎根似的伴随我的成长过程而不至于改变和荒废。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我童年时偶然翻看父亲的旧物,发现的一本笔记本。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人生格言,譬如“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之类等等。那时候的我简直觉得惊艳,世间竟有如此高深的语言,父亲竟也有如此文艺的一面!于是偷偷拿走了那本笔记,找时间把它誊抄了下来。不久之后还把其中一首打油诗之类的用毛笔写在一张精心挑选的纸上,还是繁体字竖行写的,带回学校炫耀,得意了好几天。只记得打头两个字就是“读书”怎样怎样的。这些也许就是我热爱中国文字的渊源吧。
中学时开始接触到更广博更深刻的语文教材和文学书,教学方式也截然不同于小学老师“分崩离析”式的讲解。不过那时候的学校教学条件也不见得多好,图书室肯定是没有的,同学间能拥有几本像样好书的更不多。所以,除了教材偶能得手一本随便什么文学书,甚至小人书、漫画书都已经满足了。我亲自购买的第一本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书就在这时候,那是在小镇百货大楼买到的厚厚的《水浒传》,后来被同学借去而没有了下落。好在我碰到的第一个初中语文老师就是一个爱读书的人。依稀记得他圆圆的脸挂一副圆圆的眼镜,特别儒雅,如今忆起很像照片里胡适的样子。那时学校教学压力不大,晚自习也不用老师去守,然而每隔一段时间语文老师就会踱进教室,和我们分享他刚读完的小说。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无所谓有多少同学在听甚至调皮学生的偶作捣乱,自顾沉浸在自己所讲的故事里。当然肯定有一位津津有味的聆听者,那就是我。记得有一次讲《巴黎圣母院》,说到那个相拥的男女主角尸骨瞬间灰化而无法被分开的结局时,我被深深地感动了,一种奇异的审美感受油然而生。从此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一种文学叫做外国文学,外国人和我们中国人一样是有浪漫情感的。感谢这位老师!
考取了师范学校,天地更加广阔了。这里有形形色色的读书人和貌似学问高深的教师,还有一个巨大的逸夫图书馆(说“巨大”也许只是因为我的见识浅),校门口更有各种各样的租书铺。于是学生们就自然而然地分流成 “三六九等”, 有的喜欢待在教室认真学习,有的喜欢往图书馆钻,有的喜欢在外面租各类通俗小说读。当然也有无所事事的、谈恋爱的、天天跑城里看录像的。而我,一个刚刚从山里蹦出来的没开过眼界的愣头青,对这个花花世界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于是什么活动都参与,什么组织都想参加,书法组、美术组、舞蹈队、文学社……不见得人家都接受,但我喜欢。因此,真正用来读书的时间还真不多!不过,那时候比较流行武侠小说和琼瑶的小说,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70后,要说没在课堂上偷看过小说我大概不信。我的武侠梦就是这时期建立的,特别钟爱古龙的写意武侠,如梦似幻,飘逸而神秘。看金庸小说则直奔顶端,从他的收官之作《鹿鼎记》开始,也因此另眼看待了我的母校所在地——大理的厚重文化积淀。
那个十九岁的青年,还略带着青涩的气质就已经走上三尺讲台。之所以说惭愧就源于这一时期。青春的躁动,生活的压力以及思想的幼稚,导致我几近十年不曾好好读书写字,大多数时间只为应付工作的需要和获取文凭的自学考试。回首这几年的虚度光阴,不禁为自己的青春而汗颜。走不出去也静不下来,没能行万里路更没读万卷书,寥寥可数的属于那个阶段的几本书,依然可怜而呆滞地陈列在我如今的书柜上,仿佛在懊恼地一遍一遍揶揄着我:看看你这几年都干嘛去了,还记得你什么时候读过的我?你可曾在我身上留下只言片语?其中有一本《鲁滨孙漂流记》倍加刺眼——那是我不知道在多久以前亲自购买阅读的第一部外国文学作品。何况还有部分买来却从未翻阅过的书在那儿横眉冷对。这是一种警示!
机缘巧合,我从小学进入中学工作。家庭稳定,待遇逐步提高,加之工作性质对自身学识要求也更高,那么多零碎闲暇,总得充分利用来补充点能量吧。捧起书本吧,年轻人!这个声音不断在空中回旋。于是六年后有了现在这个全新的自我,这个不断否定着过去的自我。这个我已然变成离不开书本的人了,凝视着不断累加的书本,嗅着弥漫房间的书香,精神里只剩下满足与骄傲,自信与充实。是啊,早干嘛去了呢!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行千里书为伴。每到一个地方,若有空闲,我的第一选择是逛书店。每读一本书,我都会虔诚地循环着那套相对固定的仪式:记录书目——对比选购——开封闻香——题字钤印——郑重入柜——牵肠挂肚——终于开卷——一气呵成——题写感受——即日落款。经过此番斋戒,那本书的内涵包括外在都已经嵌入我的生命,就像某人说的:以前读过的书就像从小吃过的饭,消化完就成了长在你身上的肉。因此,我一直保留着一种比较自私的戒备,不喜欢外人参观我的书房,生怕别人借书不还。曾与朋友开玩笑地总结过这种现象,说千万别让两种人进书房,一种是爱书的,一种是不爱书的。因为前者嗜书,好书可能有借无还。而后者轻书,他觉得没必要还,理由有三:一者书本身并不贵,二者我看得起你才借你的书读,你应该感激才是;三者你都已经看过了,就像嚼过的口香糖罢了。殊不知我的那些题印痕迹和感想批注也赋予了书本本身以人文的生命,其价值已经不是那个售价所能比拟,更何况有时候寻一本书的成本可不低。
忆起一个段子,有人讲读书的好处,举了一个例子:当我们来到塞外,读书人会吟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而不读书的人只会惊叫“哇噻,好多沙子!”不禁哑然。就我而言,读一本书如同恋爱了一场,或轰轰烈烈,或愁肠千转,或浴火重生,或潸然泪下;辗转千年,如跨时空的爱恋,神交古人,若斩不断的情丝。时而学陶潜“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时而学朱熹“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有时候因功利而读,有时候因兴趣而读,不一而足。于是阅读也就自然成为我语文课堂上的主打歌,或为了学生的考试成绩,或为了提高他们的写作水平,抑或只为了多带出几个能享受阅读的学子。因为阅读的终极目标其实是指向人生发展的根基——善良。
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认为这里的“气”,不仅仅是外在书卷气质的体现,更主要是源于善良有爱而发自内心的柔软。笑对红尘,以柔克刚,继而包容万物。所谓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是也。那么,读书与善良的关系是怎么建立的呢?如果以一言概之,那就是心灵体会到的美好越多就越能审美地包容世界,感受过的苦难越多就越能慈悲地大爱这个人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人之初,性本善。那是扯淡!这么说,不读书的人就不善吗?当然不是,但这种善格调不高,且谓之小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不读者不善以及恶者读乃善作为正反两证呢。譬如文学类著作,授人以爱与坚强的《平凡的世界》《巴黎圣母院》如是;授人以道德和责任的《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如是;顽强的《活着》,苦难的《人生》以及悲惨的《悲惨世界》,不胜枚举。若论古今,《红楼梦》是挖不完的宝藏,《文化苦旅》是走不尽的沧桑,屈原老庄吴敬梓直至当下莫言,那是品不透的奥妙……所有称得上经典的作品,其字里行间都共同渗透着一种发光的东西——爱。

最后,想提及一次我经历过的典型的精神蜕变。大概五年前吧,自恃聪明且读过一点书的我,加上不多不少的那点生活阅历,以为自己看待问题已经很深刻,能够明辨是非了。想不到在偶然的情况下读到了一本稍带点政治意味的书叫《中国模式论》,不读则已,一读就放不下了。用很长时间细细品读和思考后,我才发现自己以前对祖国的认识是多么肤浅,对祖国未来的前瞻是多么保守甚至消极。掌嘴吧!摒弃那个曾经抱着《杂文选刊》恸哭流涕的幼稚成年人吧。从此我开始搜寻这类正能量的书籍以飨自己饥渴的爱国心,如《中国热》(此书在我的炫耀之下已被朋友掳走不还,呵呵)等。

这就是书的力量和读书的价值。所以,请诸位原谅我的偏见吧。
闲来埋入书堆,墙上斑驳余晖。茶香袅袅晕散,花草横斜翠微。
读书人不孤独!
文字:山虫
摄影:山虫、小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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