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平：祝您平安｜小小说

屈树东：三月的生灵｜散文

文/王建平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红霞是四川第二批驰援武汉的一名护士，来武汉前是某市人民医院的护士长，到武汉后她接手一位“新冠”重症老太太，84岁，一直靠呼吸机维持生命。太婆面色苍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红霞每日除了对其实施常规治疗外，还要为老人家吸痰、翻身、清理大小便……

第八天早上，老太太忽然醒来，一对黯然困顿的眼睛盯住天花板，嘴巴好一阵蠕动一下，发出轻微的吱呜声。红霞捕捉到太婆的反应，急忙拢到床头，贴上耳，太婆，你想要什么？

老太太慢慢偏过头，医生，我，可能快要离开人世了……

不会的，红霞细声细语，你比昨天的状况好，能开口说话了。

老太太摇摇头，瘪瘪嘴，我真后悔，来医院前，没来得及去趟庙子，求个符，求个平安扣，或许就能挺过去，没护身符，我只有去见阎王爷啰！

红霞想用现代医学知识去更正太婆的思维，但又怕老人家此时听不进去，诱发出不利情绪，于是她顺着老人，问，太婆，你原来的平安扣呢？忘记带来吗？是什么材质的？

我原来有三个平安扣，都是玉石的，不过，我记不得丢哪儿了，记不得了啊！老太太见医生没斥责她，就断断续续讲述了她老伴在离世前与她执迷护身符的轶事。红霞耐住性子听，她觉得一个人生命垂危之时应该相信医学，我们正全力救治你，你却依仰民间习俗来绑架自己的生命。面对老人的唠叨，红霞欲言又止。纵然太婆出现的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现象，我们都不能因观念差异，缩减任何医治步骤，最终让现实证实是医学战胜了她的疾病。

红霞下夜班仍睡不着，脑子里的跑马灯不停转动。她索性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将女儿的影集拿出来反复翻看。放影集时，发现一个小收纳包，才记起小包是同科室的敬子在她出征上车前给她装入行李箱的。她打开一看，有一个扁平小盒儿，是护肤霜，还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一块蓝田玉制作的平安扣。她轰然一笑，敬子送我一个平安扣，真是的，今天的年青人也变得啥都要信了。

红霞留言：敬子，我一直忙，今晚才发现你送我的宝贝，鬼妹儿，谢谢你了。

天亮后，红霞打开手机，敬子对她说：我们都心疼你，你每天要照顾好自己，保护你那张原本就很美的脸，祈祷平安与你相随。

红霞接班时听说老太太病情不稳定，情绪低落，极其不配合治疗。她接班后与往常一样，备好开水，配备药物，为太婆翻过身子，按摩后背，拉家常。

突然，红霞惊讶一声，从老太太的背部摸起一样东西。一枚平安扣。太婆，你的护身符没丢，可能是线断了，掉你内衣包里，今天才漏出来。老太太侧转身子来，眼睛一下子拴在平安扣上，好半天才出声。

她说，像，像我73岁那年在宝通寺求得的，上岁数的人呀，总是丢三忘四。红霞寻来一根细红绳穿好平安扣，往太婆的颈子上套，太婆十分配合，最后竟然一把拥抱住红霞的头，我有平安扣了，我要扣住平安。太婆热泪盈眶。

晚上，红霞对敬子讲了老太太与平安扣的故事，还说：真没想到，你送我平安扣能让太婆绽放出最甜美最灿烂的笑容。

接班前，红霞打开手机。敬子说：姐呀，平安扣是护身符类中的一种，你呀你，护身符是不能轻易送人的，它在庇佑主人的安康，送人便是将福送之，我该在几天前就告诉你，你那枚平安扣，不是我送的，是你执意要分手但还没分手的老公托我送你的。

听到这里，红霞心跳加快了，血管里的血也像野马一样腾起来。小半年了，她与老公在家不断争吵，火药味越来越浓。老公下海多年，总想实现新突破，于是说她与他在家的角色错位了，多次要她牺牲放弃医务工作，全力支持他去创造新辉煌。她誓死不从，一气之下搬回娘家住，每天仍忘我地工作，疫情暴发，她第一个请战，大年初一前一天到达武汉。

老太太终于取掉了呼吸机，慢慢地喝得下一小碗粥，还可以半卧在床上，从内衣里扯出红绳儿，把玩平安扣。玩着玩着，就发出感言，她说护身符能打通天地能量场，是沟通灵界信息的载体，虽含有迷信成分，但也是一种传统习俗，对美好的一种向往吧。

太婆说完，想从红霞脸上收获她期待的东西。红霞款款一笑，为太婆比出一个大拇指，接着搂住太婆的肩，俩人朝一个方向比出“V”字，红霞的助手不失时机地拍下她们的合影。

这天下班后，红霞又一次读完老公写给她短消息，十多天过去，她一直只读不回。今晚她想到太婆一天天好起来，一个老人对美好的生活充满向往，于是一股暖流就在心里奔涌开来。

她入睡前给老公回了一则短消息：谢谢老公不绝的牵挂，谢谢你的理解，你送我的平安扣，已溶入我的心田，我一定平安归来，将一个完好的我，给你带回来。

【作者简介】王建平，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阅读悦读》《精短小说》签约作家，有作品散见《小说月刊》《四川文学》《小说林》《青年作家》《海燕》《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喜剧世界》《天池小小说》《华西都市报》等报刊，曾有作品获奖并入选丛书、选入《语文网》高考模拟试卷。出版小说集《那一盏灯》和《甜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