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睿：我想留住那抹夕阳｜散文

藜藿：盛开的茉莉｜诗歌

文/杨梓睿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把地里的蔬菜收割，又播了新的种子，播种要的肥料，是他一袋一袋从大街上扛回来的，很难想象，年过半百的他，扛着大袋子，走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是什么样子。

“这回你可有吃不完的黄瓜和丝瓜了。”他说“多的你吃不了的”他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那一大袋子食物，整个身体泡在夕阳里。而巴掌大的小院，则像极了一个罐子，一个装满了夕阳的罐子。

他回到家里，又不小心碰翻了一个小水杯，水洒了一地。“人老啦，不中用啦。”他略带歉意地对我说。就好像他碰翻的水杯是我的一样。坐了一会儿，他自顾自地冒一句说“看一会电视吧。”我漠然，算是同意了，便去厨房拿两杯果汁喝。从厨房出来，发现他在那发愣：“我要干什么呢？噢，找遥控器呢。”

遥控器找到了，他又不想看。于是我们聊天，他的话突然特别少，我说什么，他就傻笑，嗯嗯地合着，我说：“那你也说说吧，”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你小时候每次去公园，都找那些昆虫和石头。你妈说虫子脏不能带回家，于是你就带石头，摆得满家都是，说这些石头能敲出玉来。又低头想了一会儿，说：“你妈嫌弃我喽，她每次让我干什么，我都忘记。”

“唉，老啦，真的老啦！”他叹着，倚在沙发上睡了，鼾声如雷，鬓发与胡渣，如霜如雪，点点飘落，窗外飘进的阳光。就在那里面，安了家。

可是恍惚在昨日，他还意气风发，村上所有的人都敬他，过年了，他一手好书法，写的福气纷发，大年初一，他背手来回转悠，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是他的杰作，他这里转转，那里看看，颇为得意，谁家盖房子，请他，他都去，帮人家拟了图纸，搬砖运瓦，人家给他钱，他分文不取，“我只不过是费了点脑力与体力，何必呢？”他总是这样说。

老下去，原来是这么快的事。

一次，我带他去吃饭，去的是好饭店，点菜时，他看我点的那些菜，吓得眼瞪出来，啊呀，不用点这么贵的，随便吃点——那一顿饭，不过一百多块钱。

吃完饭，他还是抢着付钱，掏出来不过是五元十元的零钱：“唉，我让你和妈平时不用这么省，吃点好的，不够我给你。”

“不，我们不省，”他极豪气“我和你妈还能喂猪养鸡。我们有钱。”

他先出去的，我告诉他，不要走丢啦，他说，没事，这点路我还能记不得？

而待我们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在那里转悠，根本不记得路，看见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但脸上的一丝迷茫却掩盖不过去。我回头看他，他正用粗糙手擦抹额头上的汗，神情木木的。我也才意识到，他的身体，什么时候竟这样矮下去，如同一棵藤蔓终于耗尽生机，倒了下去，匍匐在大地上。

【作者简介】杨梓睿，江苏连云港新海中学延安校区七（8）班学生。喜欢读书，运动，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