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洪侠|一枕书声声渐远

《一枕书声》,姜威著,大象出版社1998年10月版。

读书随笔类文字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起风光了二、三十年,报纸副刊愿意登,出版社愿意印,读者愿意花钱购藏的也不少。谁知智能手机横空出世,微博微信如日中天,读纸质书者日渐少了,连累读书随笔也渐渐没了市场。

那时候书话类书籍时兴出“丛书”,有点抱团闯江湖的意思。1997年,供职《光明日报》的彭程有感于“读书随笔几年来的行情却是日益看好,刊登这类文章的报刊如雨后春笋,结集出版的书籍也渐呈乱花迷眼,成为书林中一道亮丽的风景”,于是也动手组编了一套,起名“绿阶读书文丛”。他自己那本叫《镜子和容貌》,加盟“绿阶”其他几种尚有凸凹《书卷的灵光》、冉云飞《手抄本的流亡》、刘江滨《书窗书影》,还有就是姜威的《一枕书声》。

彭程是衡水景州人,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去光明日报做了编辑。1991年底我给一位朋友透露想去深圳工作的想法,朋友说彭程就去了《深圳商报》工作,可找他了解情况。我先到北京图书馆找《深圳商报》翻了翻,觉得四开的周末版文章很有品味,编辑正是彭程。春节彭程回京探亲,我登门拜访求教,蒙他家宴招待,且详告深圳形势,颇有鼓励我南下之意。不过他说,他不想再回深圳上班了,因《光明日报》创办《书摘》杂志,召他回来做主编。

所以,姜威之认识彭程,一定是1991年底和1992年初的事情。到我主编“文化广场”时,姜威和彭程就都成了我的专栏作者,他们虽人居两城,文章倒能够不时相聚于“广场”。何止他俩,当年那批师友——邓云乡、张冠生、陈子善、徐城北、靳飞、黄中俊、王绍培、竺均等等,几乎每周都会在“广场”漫步,说说笑笑,高谈阔论。如今邓、徐二公先后仙逝,诸位老友多数老也不见,书声有序渐远,“广场”无奈凋零。

现在再读“绿阶文丛”,恍然犹如隔世,而和姜威,也真真切切地隔世了,而且一隔已经十年。

《一枕书声》封底有姜威自撰的一段简介文字,此刻重读仿佛重逢。文曰——

姜威,1963年生于哈尔滨市,少时患颈椎骨结核截瘫,颈以下无知觉,卧床6年,遇名医施强直手术,康复如常。念过夜大中文系,曾供职于黑龙江省群众艺术馆,主编《北方文化》杂志,当过记者、杂志主编、政府官员,下过海,现供职某杂志。性嗜聚书,以致成癖。日居月诸,几达万数。惨淡经营,终得亮丽书房。每卧轩窗之下,手把一卷,津津而读。遇凉风暂至,栩栩然羲皇上人,快哉快哉!

这是他1998年的文字。那时他还肯一本正经写个人简介,后来就改了自嘲自虐的打油诗风了,再严肃的场合他都有本事嬉笑之,怒骂之。假若活到现在,估计对出书一事他更看得淡了,我真想象不出他会在封底如何介绍自己,或者懒着一字也未可知。

简介中所谓“某杂志”,即《深圳风采周刊》。他连《北方文化》都据实写来,不知为何却以“某”略去了那周刊之名。可叹那“某”周刊也早已超生转世几个回合,现在刊名为何我都说不清了。看来还是姜威有远见,周刊终究是个“某”。

《一枕书声》是姜威第一本集子,他当初很看重,请了三位朋友作序。我写了《姜书威酒》,李松樟写了《喜筵上证婚人“讲话”》,包临轩写了《合生态的活法》。姜威作“弁言”说:“书前三序,皆出自我挚友之手,他们都曾做过我文章的编辑,序中多好话,无坏话,亦无谀词,远胜我自言自语。多年前我等相约:我若出书,彼等为序。如今终于兑现,不亦乐乎!”

不亦乐乎?是啊,有约我们必赴,有诺我们必践,姜威你自然喜乐。可是,咱们约好退休后要共创一个养老院叫“死得其所”,还约好你当所长我当宣传部长等事,你却甩手走人、拒不兑现了。何其赖皮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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