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381号作品】杨燕山:​故乡的小河

故乡的小河

杨燕山

离开故乡几十年,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故乡的那条小河!

尤其在大都市生活的久了,满眼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灯光闪烁,人流熙攘,人有时就会不由自主地焦躁,烦闷,看什么都不顺眼,平白无故地跟自己生气,一颗飘荡的心也变得无所适从。这时候,不知怎的,就会突然想起遥远的故乡,想起那个冒着炊烟的宁静的小山村和环绕着村庄静静流淌的那条波光粼粼的小河。几回回睡梦中,我扑进了那条小河的怀抱里,清澈晶莹的河水,裹着我的身躯,拂着我的脸庞,在满是卵石的河床上,欢快地雀跃、流淌,我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其实,家乡的这条河流,丝毫没有歌曲“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诗情画意,她只是一条微小的河流,微小的在江河湖泊的家族谱系中,甚至找不到她的名字。像一个个蜷缩在大山脚下微不足道的小山村一样,她卑微的、默默无闻的环绕着村庄日夜流淌。就是这么一条平平常常的小河,在我远离了故土、在我惆怅若失、在我活了一把年纪的时候,常常没来由的、且日甚一日的思念起她来,就像思念一个久未谋面的亲人。

说起家乡的那条小河,就不得不说我儿时的小伙伴,我们是搭着帮儿一天到晚在小河里戏闹玩耍的。他们都是我的同龄人,到现在我都记得他们的小名,铁子,小四儿,小蛋儿,庄儿等。庄儿是我姐姐的儿子,只比我小一岁。也许因为我是他的小舅舅,他处处都听命于我,所以我们在一起玩的时间也最为长久。

也就是七、八岁时光,我们还不敢到深水湾里去玩水,只能在齐腰深或更浅的水里玩闹,捉鱼成了我们的拿手好戏。铁子是捉鱼能手,他总能在膝盖深的水里抓到几条小半尺长的鱼来。趴鱼是最好抓的一种鱼,大大的脑袋,突起的眼睛,常常趴在一处水里,傻傻地一动不动,只有碰到它的时候,它才机敏地躲开,挪动两步远,又趴下不动了。我们不动声色地靠近它,伸出两只手,慢慢儿地移动到离它只有一两寸的地方,猛然下劲一捂,它就乖乖地被我们抓在了手里。看着它激烈地甩动尾巴,一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样子,我们开心极了。鲶鱼在所有鱼里最为狡猾,有时把它抓到手里了,它一用力挣扎,就又跑脱了,只剩下手里滑滑的黏液。后来我们就想到了一个一招致死的办法对付它:看到它钻进了一块石头底下,我们就搬起另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那块鲶鱼藏身的石头。再翻开那块石头,就看见一条小鲶鱼翻着肚白,一动不动地飘在了水面上。可怜的小鲶鱼,被石头的猛烈撞击,给震死了!小麦穗的温顺,让我一个孩子,都觉得它是那样可怜,即使抓住了它,或把它拿在了手里,它也不会做激烈的挣扎,顶多摆动几下肚子,就顺从的躺平在我们的手里,凭天由命了。

铁子用草杆穿过每一个鱼的鳃,穿起一长串儿小鱼,拿回家享受美味。做法极其简单,就是放在锅里干爆,用产子翻动一下,一会儿就熟了,是真正的锅爆鱼。

有一次,我和庄儿一起,抓到了一个王八,深绿色,有吃饭的碗口那么大。它伸出长长的脖子,傲慢地左顾右盼,总想找机会逮我们一口。我叫庄儿拿着它,庄儿说“我怕它咬我!”于是我大着胆子,端着它的后半段裙摆,拿回了家里。父亲像个鱼类专家那样,端详着这个傲慢的家伙,他说这是一只龟。父亲的依据是长四个脚指头是王八,长五个脚指头是龟。他说王八是一道菜,可吃,而龟有灵性,只能放生。我们只能相信父亲的说法,可又舍不得这么快就把它放了,我们陪伴了它多半天的时间,傍晚,我和庄儿恋恋不舍地把它放归到了小河里。到现在我依然记得,那只绿色的小乌龟,游出去一大截了,还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像心存感激似的。

十岁出头,我们胆子大了,就到深水里去玩水。我最早学会的游泳姿势,就是狗刨,在水里两只手拼命地搂,身体就不会下沉。再往后又学会了仰泳,立泳。仰泳就是平躺在水里,还要露出肚皮。立泳是最酷的玩水姿势,手脚在水里并用,人立在水中,只冒出脖子和脑袋,而身体则像站在平地上一样,说笑照常。那些只会简单狗刨或干脆不会游泳的小伙伴,看着我们在深水里神气的晃着脑袋,简直羡煞的要死!

这条小河围绕着村庄,在拐弯的地方形成了几处深水湾。一处是村西两里地的地方,叫骆驼嘴,河水深不见底,水势平缓,绕过一个小山包。小山包都是平滑的大石头,在水里玩累了,还可以躺在大石头上晒太阳。在我的少年时代,这一处水湾是我们最爱玩的地方。再往南一里地,又有一处大水湾,叫狮子口。这处水湾背靠一座悬崖峭壁,水面没有阳光照射,阴森森的,我们从不敢在这里玩水。再往下游一里多地,就是我们村南了,这儿离村子很近,大人们管这儿叫南湾。南湾算不上深水湾,也就一米多深,在我十岁之前,一直爱在这儿玩水。在夏秋之交的暑期,天气炎热,我们一帮十来岁的孩子,尤其在傍晚,光着屁股,在南湾下游的河水里,尽情嬉闹。在上游几十米一处僻静的河水里,会有一群胆大的女孩子,也在河水里嬉闹。她们时而发出尖尖的惊叫声,惹得我们一帮坏小子,站在河滩高处,再踮起脚尖,向夜幕下她们戏水的地方,不停地张望,要不就扔块石头,吓唬她们。从南湾再往东,又是一处好玩的地方,叫套儿口。河水流入这个深水湾之前,有一段坡度,进入套儿口的水就此形成了一道激流。套儿口也是我们上初中时的必经之路,所以,赶上夏秋两季,我们时常在这段深水湾的激流里,一显身手。

就是这么一条温柔的小河,如果就此认为它永远都是那么柔和、安静,那就不对了。赶上涝年,大雨滂沱,它也有怒发冲冠、奔腾咆哮的一刻。连续不断的降雨,山洪爆发,都汇集到了这条河床里,几乎是一夜之间,就看见小河忽然成了浩浩荡荡的滚滚洪流,灌满了整条河道,裹挟着泥土、树木,横冲直闯。

父亲出生在京西平原,靠近大石河,从小水性就大,又敢冒险,看见洪水冲下来一根大木头,就纵身跃进波涛汹涌的大水里。岸边的人们看见这一幕,说什么的都有,这个说:“得,一根木头搭进去一条人命!”那个说:“这就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转眼的功夫,父亲在下游夹着一根大木头,爬到了河岸上,人们又纷纷咂舌不已。

洪水退去,半个月后,小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我们依旧在河水里嬉戏、游泳。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我们一帮无事生非的小半桩子,又开始在冰面上滑冰。南湾水势平缓,水面又大,一旦结了冰,就像一块光滑巨大的镜子。我们在上面猛跑几步,突然收住脚步,双脚并拢,依靠鞋底和冰的滑力,就能不动不摇地溜出去十几米远。我们玩扔石头比赛,用比拳头小一号的卵石,抡圆了胳膊,把石头扔出去。伴随着一串石头磕击冰面发出的清脆的“嗒嗒”声,石头借助冰的滑动,就能飞出几百米远。

春季少雨,小河里的水流,也会一天比一天的细小。赶上大旱,庄稼人都去河里取水浇地,小河就像一个羸弱的孩子,命若游丝般在河道里游动,眼看就断流了,一场大雨不期而至,枯干的河水顷刻间又丰满起来,“清凌凌哗啦啦”地在满是卵石的河床上畅快地流动。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光阴总是匆匆忙忙,屈指一算离开家乡三十年了。

一天,在一处街口,无意中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声音充满疑虑,又是那样熟悉,我扭头细看,再细看……真不敢相信,竟是我儿时的伙伴,铁子!他乡遇故知,真是让我好不惊喜!

我请他吃饭,给他买衣服,鞋子,又给他钱,稍事停歇,就忍不住问他:“家乡那条小河的水还多吗?他说:“嗨,早断流了!有时候汛期偶尔来点水。”他又告诉我,南湾建了个混凝土搅拌站,到处都是砂石料。骆驼嘴也早就填平了。

铁子的话让我的心陡然收紧,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多少年来,人们在生存的变迁中,最先改变的,往往是脚下的这片土地和自然面貌,以为这样才能折腾出丰衣足食。其实错了。大自然馈赠给人类的绿水青山,才是源源不断的宝藏,才是人类赖以生存的长久之道。那些竭泽而渔的短视行为,只会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栖身之地。

我怀念故乡的小河,怀念小时候家乡的自然面貌。如果有一天,故乡的小河啊,你的上空飘过阵阵雨滴,那就是我,就是我,一个漂泊的游子追念你的泪滴!

乡土文学社编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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