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常见到有语言优势的混血儿做同声传译?
老板是德国人,孩子是一个中德混血、上小学的小萝莉。小萝莉中文德语交流都无障碍,有一次她爸妈在聊天,她坐旁边玩突然问我“你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我说想啊,于是她就开始翻译,速度和流畅度特别惊人,我感觉只要稍加训练就能达到专业口译员水准。
于是我就想到一个问题,混血儿,由于家庭语言环境的原因,较早开始接触与应用至少两门语言,那么是否证明他们在口译能力上的天赋就高于普通人呢?如果是,为什么同传口译这一领域没有大批量被混血儿占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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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上的混血儿来说几句。
我是中俄混血,出生在中国,幼儿园时就学了英语,现在定居在美国,中俄英三种语言随意切换。其实我父母根本就没有专门教过我俄语,我就是听会的。现在老公和我都是工作语言是英语,回家有时英文有时中文。每周我俩会看好几场球赛,俄语解说。老公不懂俄语,看俄语台只因为受不了中文和英文解说,他认为中文解说脑残无药医,而英文解说往往有偏向性。英国主流电视台的解说没有偏向我们的主队的,他想耳根清净,宁可听不懂也不想听那些奚落自己主队的言论。正好俄语我是听得懂的,但一般也不会翻译给他听(我们都是高阶球迷了,对球赛和球员的熟悉不比解说员差多少,大部分时候根本不需要依靠解说来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好玩的解说我会用英语或中文分享给他听。针对题主提出的猜想逐个回答,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请评论,我会更新回答。
1)是否复杂的语言环境(小萝莉除了中文和德语,学校还在教英语)削弱了对语言文字的深层理解能力,很多 ABC 虽然会说中文,但文学素养并不好,对中国传统文化内核理解弱,是否就是同样的原因?
答:这个原因是有的。混血或少年时移民的人,往往只对其中一种文化理解得稍深,更可能哪一种都理解得不深。我幼时是按国学启蒙那套来学习中文的,会作格律诗,会写毛笔字,熟读红楼梦,但是我只是在文学审美的层面算是“文学素养好”,文学素养好并不保证对中国文化内核能理解。比如我对“中国人接不接受道歉”这个问题就困惑至今,有人对我说中国人不接受道歉,只能一开始就不要得罪人,得罪人以后道歉是没用的;有人对我说中国人把道歉看得特别重,即使得罪人非常严重,只要非常诚恳道歉给足面子,都可以获得原谅甚至成为很好的朋友…我完全无所适从。
而我与在美国科技行业工作的年轻中国朋友就完全不用考虑这些问题,虽然基本上用中文交流,但我们思维方式都是美国的,或者说是“世界公民”的,不是典型中国的,如果我们道歉或接受道歉,是按照美国的方式。英语里也有一些意思上需要琢磨的话语,比如有人说 Your proposal is very well written 是在敷衍还是真心称赞呢,有时候即使结合 context 也觉得很难揣摩。但是西文里什么是“语气很重”还是很好判断的。我经常对中文里一句话是理解成“让你这样”还是“也没叫你真这样,就这么一说”犯难,对是真的推掉了还是“他嘴上推让,其实没真拒绝,就是想让你继续塞给他”完全搞不清状况,自己都还在琢磨,怎么翻译呢?
另外一个重要问题是 connotation(意义)的库存完全不一样。比如,如果说某话有政治的 connotation,典型中国人全都心领神会,我虽然中文完全没问题,但是上学时没有上过中国政治课,根本想不到这个 connotation。
2)其他能力限制。在语言以外,综合听力、瞬时记忆、甚至笔记法(尽管可以通过训练习得)能力并不突出,因此在综合层面上,混血儿口译员的优势并不突出?
答:在你说的这几个方面,混血儿虽然没有优势,至少是没有劣势的,而语言上的优势是压倒的。中国训练出来的专业翻译,就算已经是老鸟,毕竟英语不是母语,听英语仍会比听中文要难(题主是翻译专业,可以自己回想一下,自己或自己的翻译老师达到听英语和听中文一样自如没有?),因为那毕竟还是“外语”。而对混血儿,不是在听外语,两方都是母语,听起来都是一样无摩擦。他们做同传不是“听译”过程,而是把那意思再用另外一种语言表述一遍。由于两种都算母语,所以其实就像有一个时间差地跟在后面释义。
之所以混血小萝莉小小年纪同传的准确和流畅度已经达到让题主吃惊的地步,因为她不是费脑在“听译”而是在 paraphrase(释义),paraphrase 只要没有太多表述上的额外要求,只是要求换个词,能有多难?当然,他们的 paraphrase 往往只是漫不经心的,质量也不会很高,但是只要少量的专业训练,教他们以职业标准逐句对译不可偷工减料,他们就可以省下听译的脑力,集中做记忆、笔记。综合下来,翻译能力相对本土翻译人士仍然有压倒性优势。
混血儿从事翻译工作的障碍,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心理——我们心理上是抵触“翻译”这种行为的。在本土翻译人士看来,翻译是一项很高级别的脑力劳动,甚至带有一定创造性,翻译得很好的话自己很有成就感。但希望题主设身处地地想象“两种语言都是随着呼吸进出的东西”的感觉——混血儿从小就有不止一个语言系统,不需要翻译,也就不会产生创造性劳动的成就感,只会觉得“一样话说两遍烦不烦”!
——当然,有人会反驳说,不是一模一样说两遍啊,有时译得有创造性,而且平时我们也会主动把有一些重要的话用不同的方式表达再 paraphrase(释义)一遍来强调、加深听者的印象,怎么能说是简单地话说两遍呢?但是请注意,平时我们爱说哪句话,哪怕说一百遍,用一百种方式 paraphrase,那都是我们自愿。做了翻译这行,每天听到的说出的有趣的没趣的统统都是两遍。不好玩!很不好玩!
——有人说,干哪行没有点限制,没有点行业标准,难道其它行业就能随心所欲说话了吗?是的。但是,同样是不好玩,忍受美国的 IT 业每天抓 bug 的不好玩、金融业每天跑模型的不好玩、律师每天……的不好玩、医生每天……的不好玩,好像收入更高!为什么一定要忍受每天都在 paraphrase(释义)的不好玩?
——有人说,为什么 paraphrase(释义)不可以成为混血儿的一种乐趣呢?任何工作都有职业伦理约束,做到一定程度多少都会有些枯燥。是的。但是相信即使喜欢外语的同传,也大概会有时觉得枯燥的。就像做 IT、金融,也都很枯燥的。但中国本土的外语专业学生很多自己喜欢外语,想到工作本身可以提高外语,对偶尔的枯燥的忍受度会提高很多。可是混血儿没有提高外语这种爱好与目标,宁愿去做 IT、金融,虽然也常常是按照别人的意思来干活,但口译这种严格把别人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的,想提高外语的人会想到“我这是在练习外语”而忍受,甚至充满乐趣,混血儿又不用提高外语,就会觉得抓狂了。
有的中国学生把一句话中英各写一遍,会认为写的是两句话,两种乐趣,很有意思。但对两种语言一视同仁的混血儿,会认为一模一样写了两遍,因为两种语言对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小时候,我父母有时候会不记得他们刚刚说过的话是中文还是俄语,会问我“宝贝,爸爸妈妈刚才说的是中文还是俄语?”。这倒正常,有时候人会说“我刚说什么来着”,会不记得说话内容,自然也可以不记得说话用的哪种语言。但父母只是偶尔会一时忘了刚才在说哪种语言,很难“不知道自己正在说哪种语言”(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的人,是指意思凌乱、说话没头绪、不知道自己最终想要表达什么,或者不确定现在说的话是不是在正确的道上,并非真的不知道现在自己在说的是什么),因为他们毕竟视两种语言有别,不管第二语言已经多么融入生活,毕竟不是母语。但是我一开始就是两种语言,有时就会出现说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哪国语言的时候。
当然,对只懂中俄任何一种语言的外人,我当然会视对象选择正确的语言。有时候一时脑抽,没能设定正确,开口就是不对的语言,对方皱眉了、开口了,我就会把语言调正确。但是我在家时因为全家都是中俄皆会,我说什么话都听得懂,父母之间说话也是有时俄语有时又变了中文的,所以我有时候会有点糊涂地问:“我现在说的是中文?”
妈妈说:“你问的是你刚才在说什么吧?总不可能你问的时候还不知道是用中文还是用俄语问的吧?”
我说:“我的确是在问刚才……但是是用什么语言问的,我也不确定……我现在说的这句是中文吗?”
妈妈问:“是……你正在说的话,不知道是什么语言?”
我说:“一般来说不知道。你要是把我说的重复一遍,我就知道了。”
妈妈问:“为什么会这样?”
我:“我觉得用什么语言都是一样的。”
把翻译当成一种过程,一种艺术的前提是:在译者心目中,两种语言是被不同对待的,才会从一个转换到另一个。我对中文俄语“都是一样的”的感觉,损害了我从事翻译工作的动力。我认为翻译是很奇怪的事情!
我会有兴趣那些不是“一模一样”的字幕。热门海外剧都有中文字幕版本下载。“网络字幕组”是有想法的一群人,他们经常不按照专业标准来听译,而是大意听懂之后用网络用语自由发挥来转述,甚至已经不能算是 paraphrase 了,因为自由发挥的部分经常完全超出了原台词,特别出彩!所以我会看中文字幕版,并非因听不懂,而是觉得字幕是技艺高超的再创造,我是把字幕和原声台词当作两种不同的文本来对待,有时会看两遍,第一遍主要听原声、看画面,第二遍盯着中文字幕看。不严格听译、自由发挥的字幕组讨我喜欢,那么严格对译的翻译、同传自然不对我胃口了。
我也曾经应别人要求随口帮人翻译,人家要求我“翻译”,其实我根本没有严格翻译。如我曾在国外的机场帮助办改签的中国夫妇,他们请求让我做翻译,我是答应了“做翻译”,实际却充当的是代理人的角色,我先听他们描述情况,给出我的看法和建议,听取他们对解决办法的偏好,与他们商量达成一致后,我代表他们去与柜台沟通,然后把柜台给的说法择有意义的部分说给他们听。我认为这比由他们与柜台面对面沟通,由我翻译要好得多,我懒得去逐句译,沟通效率低。
这对夫妇竟然因为我的处理方式不是让他们直接对话我担任翻译,而怀疑我没有转达全部的意思。我已经为他们尽心竭力办好事情,都按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为他们争取,但完事后看到他们又转向别的中国人求助同样的事情,让他们再帮着办一遍。我略有些生气地说:“你们不信任我。我有什么动机故意骗你们?我免费帮你们,你们既然托我,就请信我。”
你看,这就是他们要求的是“为他们做翻译”而我理解的是“帮他们办改签”所造成的不快。我的处理方式其实完全绕过了翻译职能,我在中国机场(都是中文不涉及语言问题)帮助没坐过飞机没有飞行常识的陌生人改签也是用一样的方法——先问明情况,代表他们去和柜台沟通,然后把情况通报给他们。可他们偏偏认为我应该做的是“翻译”,完全不体谅我用不翻译只转达的处理方式为他们省了多少口舌和脑子,事后还怪我。
唉,伤心事不提。我就是想说,让我充当两个语言不通的人之间的桥梁的时候,我不习惯用严格翻译的方式,因为这相当于每句话别人说一遍我重复一遍,很抓狂的好不好!让我翻译,其实我都是在“加上自己理解和评论地转述”。这样的心态要我严格按要求做同传也做不下去的。
我父母都只懂一点英文,我有时候看英文书看到精彩处,会用中文或俄语讲给他们听;听俄语解说有好笑的,会分享给老公;看中文书看到笑点,会用英语近似地分享给同事听。这些都不是翻译。跨文化交流是很快乐的体验,但是过程必须是分享或传达,绝非翻译。
不是在贬低翻译这项事业,我只是说以我的亲身经历来看,上学时才开始学习外语的人把外语当作一种终生爱好、终生志业的大有人在,而把母语作为终生爱好、终生志业的反而不多。语言就是文化,一门外语就对应着一个异文化,一个大千世界,学外语往往永远有提升的空间,本民族的语言往往因为太过熟悉而失去了神秘感和兴趣。混血儿往往有两种以上母语,两个很熟悉的国家,就失去了外语爱好者往往多年来坚持学习提高一种语言、向往了解这个异文化的动力,因为这两种语言、两个国家都不是“异文化”,没有神秘感。
不排除混血儿里也有真喜欢语言的,但我想不会太多,而且真喜欢语言的,估计直接去研究语言了,而不会选择翻译这个职业。为什么如此,请见我下面答问题 4 的部分。
3)口译材料的不同。小萝莉的翻译虽然流利,却仅限于父母的日常对话,话题为她所熟悉,是否在面对专门的回忆场合时就无法做到同样的发挥了?同理临场能力也要计算在内?
答:我觉得你这个猜想是 4 个猜想里唯一完全没有道理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没理解对。
社会科学里怀疑“A 导致 B”必须要扩展成一个命题“A 的不同导致 B 的不同”,A 如果都没有不同,无论如何不能说 A 导致 B。你的 A 是口译材料,B 是当同传的 likelihood。B 是不同的(假设混血儿的确成为同传的更少),那么 A 有不同吗?
本土翻译和混血儿在口译材料上有区别吗?可能有区别,但是你没有说到真正的区别,就举了小萝莉一个例子。举例需保证基本的可比性,话题熟悉度、专门知识、临场能力上,请比较混血儿大学毕业生 vs 中国大学毕业生,有很大区别吗?如果混血儿学的商科,商务翻译经过简单的训练,你觉得专门知识和临场能力弱于中国大学生吗?我觉得至少没有劣势,还是我前面说的,混血儿在能力上,只有在本土特有的 connotation(意义)库存上是劣势的,其它方面能力上至少没有劣势,语言能力是辗压式优势,加总起来,能力是完全优势的。阻止混血儿做这行的,不是能力,是动力。
如果拿小萝莉举例子,就是在比较潜力,那么应该比混血小萝莉 vs 中国小萝莉在“不限于父母的日常对话,话题不熟悉,面对专门的回忆场合,需要临场能力”情景中的发挥。很明显中国小萝莉也不会听得懂专业场合对话,即使是用全中文的。也很难说中国小萝莉就能听着父母日常的中文对话同时像同传一样耳朵听这一句嘴巴 paraphrase 上一句。我前面提到了,混血小萝莉做的“同传”不是听译,只是听到意思后 paraphrase(因为两个都是她的母语),基本可以等价于中国小萝莉 paraphrase。这样来比准确记忆能力、临场能力等,混血儿应该和中国同龄人是一样的,至少不存在劣势。
4)压根就没想过从事这一行业,或父母一般安排海外求学 + 就业或者干脆移民,自然不会想到要进行口译训练从事这个行业。
答:这个答案是最重要的原因——压根没想过。我们为什么要想做同传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个我们应该想做同传的理由啊!
先来分析中国本土青年为什么想做同传。
中国本土的同传人士,有一部分是真喜欢语言的,虽然口译不过就是 paraphrase 把别人的话一遍,但因为涉及到一门“外语”,一种“异文化”,即使就是把同样的意思再说一遍,经翻译出来也是不同的东西,是自己的智力成果,又涉及异文化,不仅他们本人对此心存好奇、心存敬畏,外人看来他们也正在做着一项伟大的工作,让两种本来无法沟通的东西联系起来了。他们会很有 motivation,很有成就感。
混血儿里也有真喜欢语言的,但是他们会选择以研究语言作为职业,而不是做口译。因为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的标准,口译对于“喜欢语言”的人来说只是一个近似的“喜欢做的事”,从事语言文化的研究,或者从事创作才是直接的。就是做翻译也应该是文学笔译。
那么为什么中国本土的外语专业学生更愿意做同传而不是搞文学笔译呢?因为中国的现状是做笔译基本就是“穷一生”(原谅我说话直接,如果有从事笔译的同学请不要见怪,而且相信你们私下里的自嘲或互嘲也不会少),而同传却是“金领”职业。同传或口译工作,虽然不直接是最喜欢做的事,但是距离自己的爱好(外国语言文化)很近,至少可以平时经常接触外语和异文化,常常使用外语,外语的水平总会有提高。学一门外语包括学习一种异文化,博大精深,永远有提升空间,是一项常常会有成就感的事,所以很多人即使没有做同传,也是终生的外语爱好者。很多“终生的外语爱好者”一直在努力提高听说读写的外语水平,花许多年的时间来了解一个异文化,而这些不过是混血儿们小时候就习以为常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些“终生的外语爱好者”是幸福的。我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都是幸福的。
混血儿们因为没有“外语”和异文化的神秘感,也就很难通过持续的学习外语和异文化来获得成就感,所以缺乏“终生的外语爱好者”这种体验,往往他们的兴趣在其它方面。就算他们对语言文化感兴趣,他们只接受做语言文化的研究,或者传播类工作(NGO 一类)。中国的“终生的外语爱好者”往往能接受与外语有关的一切工作,甚至中学英语教员,觉得只要跟外语沾边就有利于终生学习和提高。但是混血儿里对语言文化感兴趣的肯定没有什么“就是为提高语言,所以只要做了外语这一行,随便做点什么都行”的想法。
再谈对语言文化谈不上什么兴趣的人。
在中国有很多自己不算真喜欢语言,只冲着同传的收入和地位去的。同传收入之高就不说了,只说同传和更一般意义上的口译从业者的职业声望,即受人尊敬的程度。当他们口齿清晰、彬彬有礼地翻译出一些日常语句,别人不会觉得他们做的是细碎庸常如帮人传个话的工作,自己外语不好或者不懂外语的人尤其会觉得这是高大上的职业,因为他们的翻译听得懂他们自己听不懂的东西。所以在中国说自己是学外语的、做翻译是件高大上的事,年长的人会觉得“哟,接待外国友人啦”。外语是典型的有技傍身,比那些没有“学会一样谋生的技艺”的工商管理、行政管理的毕业生受欢迎多了,在求职中、在择偶时都会被认为很靠谱。同传尤其是口译从业者中的金字塔顶,是当代中国最黄金的职业之一。所以很多人想去做同传,why not ?
但是混血儿需要以做同传来获得收入和地位的优势吗?混血儿很少做同传这个现象更多不是语言学的,而是社会学的。中国不是移民社会,所以有国际经验的人往往是中上阶层甚至上层,混血儿的阶层优势就会很明显。我在香港、新加坡都住过,那些地方送外卖的小哥里,美越混血、美印混血一抓一大把。在美国,谁会管谁混血不混血,大家都是某种程度上的混血。这样的移民社会里,有多语言多文化优势的混血儿从事与翻译有关的工作可能就会多一些(没调查过,直觉)。
在中国,混血儿是奢侈品人类,他们在中国的抚养成本是典型中国人的很多倍。他们家庭的收入和地位就不错,这样同传带来的收入和地位的诱惑就根本显现不出来了。要比活得开心,比不上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比收入多地位高,比不上在中国的混血儿非常自然地就能做到的——刚成年甚至还没成年就一头扎进欧美社会,做一名专业人才,成为欧美中产社会的最普通一员。
既然我们已经如此昂贵地长大,多数人做的都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想不管兴趣只管挣更多钱的,可以去美国做 IT、金融、医生、律师,这些都是高收入行业,是那些“不管兴趣,我就要挣很多钱”一族的首选。这些是和同传一样枯燥的“体力活”,特别是金融,很多人视为天下第一苦力工种。说到底都是苦力,中国的这么多外语专业学生能够忍受同传的枯燥,要么是因为自己喜欢外语,要么是因为收入和地位的诱惑。而混血儿除少量喜欢语言文化的,很少有“喜欢外语”这种情结,加上对语言认为“都是一样”,更容易觉得同传枯燥,甚至有点傻;同传的收入和地位,在自己家庭的收入和地位面前算不上什么大诱惑,而且欧美社会还有更大的诱惑——欧美拥有博士学位的人从事的职业,都是高收入高地位的行业。
所以,中国外语专业学生想去做同传,是因为喜欢外语的都想去做,不喜欢外语的也有很多想挣钱就去做的;混血儿之所以基本不做同传,是因为混血儿里面喜欢语言文化的会去从事研究和 NGO,不喜欢语言文化的,直接去做他们喜欢的事,或者为挣钱而去美国做 IT、金融、医生、律师。总之,做同传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