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武演道 由密归禅——乐传太极拳甚深秘义对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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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乐传太极拳源于杨、武两家拳术，又有创新发展。有甚深秘义，追本溯源，实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孕育而出，正如创始人乐幻智先生所说：“自有尧舜汤文武周公，就有此拳之劲”，推究其技术细节，则更能见其从释儒道三家哲学思想中汲取精华，而成一修学法门。为此，本刊特别邀请《乐传太极与行功》一书的作者之一马若愚先生，讲述传统的哲学思想在拳术中的具象化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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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江峰（以下简称赵）：杨家和道家功究竟是什么面目现在都不知道

马若愚（以下简称马）：杨露禅时代的杨家到底是什么样，现在谁也不能完全说清楚。但从原本状态太极拳本身具有的武功和极大运动量来看，我认为我们这个乐传太极拳保留了绝大部分内容。

赵：但是你看李派里边就有太极十三丹，杨家传的太极十三丹。好像您这一支没有传授。

马：没听我老师说过，十三丹这个名词。

赵：就是四禽六兽龙蛇蟾

马：更不知道细节。

赵：就是13种生物。除了龙是一个想象中的这种生物之外，剩下的就都是对各种生物的仿生，

马：我认为现在太极拳的问题就在于，大家都在动作名称和招式上标新立异，而不重视劲力、意气等内容。

社会上往往有种追求奇特的习惯，即便是修道也是追求新奇，而寻求平常心，所谓“平常心是道”，实际上平常的东西才是最需要注重的。像你看我们的入门练法，挺腰、守规矩。挺腰是立鼎化气，但必须在平时自律，不然你积攒不住能量。挺腰就是炼精化气--炼水谷之精化气。道家有一派是用生殖系统修炼，我所认知的武当道法，是在水谷之精未入生殖系统前就立鼎化气了。“羝羊未触藩篱之先”就得转向。

赵：五谷精微之气。

马：对的，就是挺腰立鼎，五谷之精化气，不是欲精化气。

所谓的立鼎，鼎就是命门火入肾水下面，这样的化气结构就有了，这是第一步练法，能够化气后需要“自律”，早睡、早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不让外物引乱自己的心灵。然后才是身体姿态的保持，如尾骨前指，骶骨后倒等。

赵：这好像是武禹襄一系太极拳的要领。

马：就像身上有储存器，首先要撑起骨骼，不挤压五脏，精气就产生顺畅并能保存下来。

很多都是说提肛，提肛的说法我们认为不适用。提肛是直接影响五脏的，我们是尾骨前尖前指，尾骨前指了，就把底下那个漏的最严重的地方兜住了。

这些并不是武功，这就是养生的内容，是一切修道、武功的基础。化气、化神的修炼法，可以说是最高明的养生方法。练武功也是要先养而强之后，才能练习劲力的产生和输出方法。

赵：对，我看过一本书，一个美国人写的道家养生功，他说人的三个能量泵之一就在就是在这块儿。应该就是尾骨前尖，尾闾那一块儿。

马：那块密宗叫灵蛇，尾骨、骶骨那一片，我们站桩先放正这块，那块放好了似乎生命就会比较旺盛。但实际上要能自律之后，你才能把气积攒起来。

我有个看法，就是唐末、宋初天地元气枯竭，没有外气了。修道很快就变成非主流。宋朝军队的站斗力也急剧下降，汉唐时期汉族的军队很厉害。

我认为三丰祖师实际上是把儒家练气法--吃肉练气，这种方法嫁接到修道上，我们乐传练拳就要大量吃肉食。

我练拳最下功夫的时候是一天两斤肉，两斤熟肉，就是练得最狠的时候。早上一方，晚上一方，一天要吃两方肉，用吃东西产生气。吃肉、挺腰、练拳、自律，缺一不可。

赵：对，您就是完全依靠五谷精微之气。

马：对，没有别的气。

赵：不过道家不是讲“先天一气从虚无中来”吗？

马：先天一气相当于所谓的原始生命能量，是生命中带来的能量，那么后天气就是你吃东西产生的一点能量，先天能量带动后天能量运行。

赵：后来道家敲竹唤龟，鼓琴招凤的技术，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马：这个名词我不知道，老师给我买过一本《伍柳仙宗》，我看过前面两章，我们传承的练法完全不同。

赵：应该都是为了招摄那先天一气。

马：先天一气本来就存在，每个人都有。先天秉赋，有强有弱，这倒可能。

赵：我理解您说的先天一气，就父母给的元气，父精母血合成之后给的元气。

马：生命能量。就是天生带来的元气，那个决定你生命的禀赋。

赵：我明白了《性命圭旨》里不就讲的是这件事吗？就说你每到多少岁就损伤多少元气，多少株元气，就是生命的元气。

马：损伤的原因是不自律，能自律损伤就会小，这是道家的原理。我们走道家走的也不多，我们只修身用道家。那个立鼎，立鼎产气，是炼精化气，然后我们以气遍身躯不稍滞为炼气化神。

赵：那就是大周天，气遍身就是大周天。

马：化神小周天就可以，气遍身躯不少滞应该还不是大周天。

赵：练气化神不就是大周天了？

马：炼气化神对我们来说还是小周天。乐亶先生的说法就是督脉气入脑，叫做炼气化神，实际上还到不了大周天的地步。大周天的是走奇经八脉，走脉阴蹻、阳蹻脉，这是要用拳架完成的，乐亶先生的《太极拳要义》写的很清楚。

赵：据说道家之后还有卯酉周天。

马：卯酉周天不知道。炼神还虚我们用的是密宗的东西。就是气入中脉。

赵：就是神气归中对不对？

马：是气入中脉。玛尔巴译师有个《气小字注解》，气入中脉，而对轮回与涅盘生起无惧无畏。气入中脉能净化成本慧气。

我们没有取密宗的经典，只取了这个中脉修法当做身心之间的桥梁。气入中脉之后是否就是补先天元气，这个我还认知不足，不能断定。

赵：《呼气之间》这本书上叫“神气相会冲泥丸”。

马：其他传承的怎么练我搞不清楚，但是在乐传我们走的是中脉。

赵：中脉有人说有一种说法，认为中脉跟冲脉其实差不多。道家就讲任督冲嘛。

马：我们的桩就是，百会、天突、命门內一寸半、尾骨前尖、脚弓连线对直呈一条垂线，我们把这个叫中脉。这个中脉可以用于武功。

赵：太极拳里边讲的中，和您这中脉是一回事吗？太极拳特别重视中，最讲究找中、守中、用中。

马：应该是同一个感觉的，但只说中好像还稍微的模糊一点。

赵：你看太极拳就讲中碰中、中对中。据钟海明老师说蔡松芳先生守中守的特别好，

马：对，我们的中劲儿实际上从蔡松芳先生那儿找的。因为乐匋先生不打人，他也不练武功，他是见过高明武功。所以知道谁的劲头是，他带着我们去找蔡松芳先生的。从蔡松芳先生那里体验中劲儿。

赵：您的中劲儿是从中脉里出来的，还是气入中脉之后的事儿？

马：我是中脉先练出来的。

赵：然后才有找中用中的这回事儿？

马：我先学的文后练的武功。拳架是用来修炼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的，我是禅宗和拳架同时练，练出中脉的感觉为身心连通。我是先找到的中脉，才去把中脉用于武功。把修炼的成果做武术方向的实用化。向武功方向实用化并不是中脉的正用，中脉是更可以“含和吐明庭”才对的。

赵：对，就像和平利用原子能一样，是吧？

马：最后一个是练虚合道，这就完全是禅宗的内容了，生命本源。武功、拳术应该说在乐传太极里占一小部分，六成以上的重头在禅宗上。

赵：这就是铃木大拙说的生命最核心的事实。

马：就是真相、实相。实相的应用练出来了之后，你的武术造诣基本就一下子超越武功范畴，怎么说呢？进入最高级状态，就是打人三不知：你不知，我不知，他不知，打完了你才知道你打到他了。这东西我是实验过的。但你要说下下行，我现在打的经验少还不敢保证，但是实验过了，有效果。

赵：我听人讲过感知力，因为练出了一种感知力，就是从以心使身到身能从心。是不是练到身能从心之后，就达到您说的境界了？

马：也是一种办法，但是我觉得就这么说的话，是从外来。我是从禅宗来，从里边往外走的。我不是从外往里走，所以从外往里走行不行？我不知道。我跟你说实在的，现在很多太极拳的老先生们推手玩的特别顺溜，其实也是这东西。只是他们不能在激烈状态下用而已。他们只能在和平状态下用。一旦激烈起来了，他们心里会动，一动这个东西就没了，就把太极的那个状态丢掉了，所以你要跟他一较劲，跟他不合作，他马上就没效果，你要跟他合作，他用的就是那个东西。他只是欠一步，就是跟不合作的人，也能使出来。

赵：就是没有悟后起修这一步。

马：但这个方向，和跟不合作的人打出这个东西来的，练的是两个方向，就是说你要只跟徒弟做，你这东西出来了之后你打不了任何不合作的人，你再想修，你得回头重来。因为你一直是试验的。

赵：这可比拟于禅宗。禅宗讲究悟后起修，就是你大悟之后还得再行脚天下去修，去经受红尘的磨炼，去接受挑战。

马：还不是这个。乐匋先生跟我说的是说：拿起屠刀再放下，才是放下屠刀。实际上现在多数的练法是拿不起屠刀。没有意识的修情绪、修欲望，等一到关键时刻，他情绪欲望又出来了，比如说恐惧，一出来了之后他的东西就没了。

过去有“太极拳不开荒”的说法，也就是其他拳练得很好了，才入太极门，都是拿着屠刀练拳的；现代的太极拳，自从澄甫公把太极拳健身化以来，多数传承都不当武功练了，练习的拳众也是文秀的居多，根本就不喜欢拿屠刀。

其实现在这种状态也很好，澄甫公功德无量，但这并不是太极拳的本源状态。

赵：就是没有那种不思善不思恶的状态。

马：这种东西实际上要通过实际检验才能行。你要是不通过激烈的对抗过来的，身上的东西也不能说是假，但它不是很真的。极柔软、然后极坚刚。真妄不二，意气君骨肉臣，意气、肌肉，内劲、外劲儿是一起用的。

赵：这是否就是禅宗的《十牛图》在粉碎虚空，人牛俱忘之后的返本还源和入廛垂手两幅图？

马：就是说你得从这个状态下出来，你得拿起屠刀再放下，就这个感觉。极高明而道中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