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沥阳光——我的斯里兰卡游记（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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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茶叶的故事远比一碗茶汤的滋味更丰富。我爱茶，更爱茶背后的好山好水好风情，曾走过国内的许多茶园，深深着迷，如今来到斯里兰卡，自然不肯放过欣赏茶山的机会。
从康提到努瓦勒埃利耶一路盘山苍翠，满目尽是茶园。这条路可以选择乘茶园火车，非常出名，还可以体验挂火车。但我要深入茶园，还得选择乘汽车。斯里兰卡是世界四大红茶产地，与印度的大吉岭、阿萨姆和中国的祁门齐名。斯里兰卡的红茶产区分布较广，并不局限在一方地域，按照海拔分成低地、中地和高地茶场，犹以高地的乌瓦和努瓦勒埃利耶最为著名。在山地和季风的滋养下，斯里兰卡红茶有着自己独特的滋味和色泽。
我参观的第一座茶厂是TEAELI，只有工厂，没有茶园，亮点是工艺介绍细致，可以品尝全系列的茶品。斯里兰卡的红茶全由机器制作，基本步骤为萎凋、揉捻、发酵、烘干、分筛。工厂多为两层，上层是萎凋区，采摘下来的茶叶按照分级铺平在不同的萎凋槽内，这个过程时间较长，如遇阴雨，还可人工吹热风。完成萎凋后的茶叶会自动投入下层的机器中。揉捻时茶叶破碎，这也是斯里兰卡多为红碎茶的原因。我注意到有些茶叶机械是中国产的，看着亲切。参观的最后是介绍茶叶的品级，OP、BOP、BOPF等等。品茶时，服务员送来八款茶，分别对应不同级别，我尝下来较喜欢BOP，简单翻译就是破碎橙色的芽茶，破碎指茶叶形态，橙色指茶汤颜色，芽茶是指采摘的等级。除了这些常规红茶，为了提高档次，还有只用芽头制作的红茶和白茶。看不到茶园的茶叶我会很慎重购买，最终只选择了喝过的那款BOP。
盘旋的公路坐到头晕，恰好到第二座茶厂Glenloch，正好下来走走。150年历史的老茶厂有着极漂亮的茶园，群山环绕，植被茂密，特别是峰顶的林木保存完好，这特符合我对好茶园的要求。茶树需要朋友，单一品种密集种植能带来产量，却未必带来质量。沿着土路走进山谷，正午炽烈的阳光被林木漫射开，撒在茶树上，熠熠生辉。茶树的确有年头了，主干特别粗，还挂着苔藓，伴生着野花，莫名让我对这里的茶叶充满信心。遇到两位女工仍在采茶，面目苍老，肤色黝黑，看着就很辛劳。她们行走在茶丛中，装茶的编织袋张开口绑在头上，一边采鲜叶，一边往里扔，行云流水，很是熟稔。她们主动迎上来让我拍照，这是她们挣外快的途径，我尊重她们的习惯，给了些小钱。从殖民地时期开始，就从北部的泰米尔地区掳掠了很多奴隶来种茶采茶，如今自然没有奴隶，但辛苦的茶园劳作仍由泰米尔人承担，工资很低，生活艰难。回到茶厂品尝后，觉得这里的BOP有种淡淡的薄荷味，口感微凉，也许正是这片山场独特的滋味吧，一时激动，买了好多。
继续前行，看过一些小景点，田园、山岭、瀑布、村落……但最吸引我的还是连绵不断的茶园。细细看去，每片茶园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的好。小曼很耐心，让我一停再停，一看再看，还是不够。山越爬越高，除了茶园，还看到果园菜园，高山蔬果也和茶叶一样，越高越甜，买了些草莓来尝，真心不错。走进努瓦勒埃利耶，忽然就热闹起来，我却没有停，穿城而过，先去参观几英里外的遗产茶厂酒店，一座旧茶厂改成的酒店。酒店非常热，根本订不到，那就看看吧。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也许我真是和它无缘，到处都是阳光灼灼，唯有酒店大雾弥漫。不过也没关系，云遮雾罩才是高山茶园应有的样貌，或许正是它想让我看到的样子吧。酒店中保留着茶厂的升降机，还有制茶设备改成的装饰，住客也可以亲自采茶送到车间中制作。有趣的是，最吸引我的并非无处不在的茶主题，而是依山而建层层下落的花园，薄雾中花草优雅而神秘。回程的路上，遇到最美的夕阳，层层茶园，淡淡炊烟，离离房舍……沉迷之中来到Pedro茶厂，车间已经关门，品茶室中也只剩下最后一批客人。创立于1885年的Pedro茶厂保留着用木材烘干茶叶的传统工艺，滋味别致。每每面对这杯茶，这片叶，我总是心怀敬畏。茶是多么高贵的生命，它长于深山耐得了寂寞，被人采摘经得起选择，经过制作忍得住煎炒，哪怕是粉身碎骨，哪怕是背井离乡，总是心怀美好，一旦遇到春水，就会献出所有的甘甜清香。日暮时分，来到宾馆，迎宾饮料也是一壶正宗的斯里兰卡红茶，细细品来，为今日的茶园之旅划上完美的句号。
茶是什么？是一株植物，一种饮料，一个习惯；是一份生计，一分人情，一抹文化。茶叶的故事可以说很多很多，就拿斯里兰卡引种茶叶而言，就有英国殖民地时期的大策略，影响很深远。而对努瓦勒埃利耶小城来说，茶叶带来的是英伦的味道，直到今天，依然醇厚。我还是叫这座小城努镇吧，这才可以体现我对它的喜爱。努镇在高高的山巅，被英国人打造成清凉的乡村小镇，有英伦邮局、公园湖泊、高尔夫球俱乐部、马术俱乐部、维多利亚式的乡村酒店，甚至还有必须穿着正装才能进入的俱乐部餐厅，这与一路看来贫瘠而嘈杂的斯里兰卡完全不同。清晨我漫步努镇，徜徉在那么多英伦风味的景点中，却被澄澈光线下的花鸟引入沉静的心境，慢慢发现努镇的本来面目。阳光下给作物洒水的农夫，大巴旁载歌载舞的泰米尔青年，拥挤喧闹的长途车站……最幸运的还是在寺庙中巧遇一大帮白衣的孩子，他们在僧尼的带引下完成传统的仪式，仪式我不懂，但孩子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纯洁美好，我都爱到不行。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努镇，一座真正的斯里兰卡的小镇。这一刻，我似乎品味到斯里兰卡茶的另一种滋味，那就是简单而坚持的生活。
同样在山区，小镇艾勒则是另一种风格，在艾勒山岩和小亚当峰之间，小镇挤压成窄窄的几条小道和漫山散落的房舍。如今的游客，特别是年轻人，喜欢随兴自然的艾勒超过优雅老派的努镇，许是我已老了，兴趣恰恰相反。我没有选择在艾勒住宿，短暂的停留只够我爬一段小亚当峰。山路也是茶园，茶园还是村庄，当看到满村的小孩子在茶园旁的球场里欢乐地打排球，我竟不想再去登顶，就在这片生活中的茶园静静地欣赏才是最好。茶叶即生活，无论是种茶人，还是品茶人，都是如此。
斯里兰卡第六站：茶山茶园茶生活，香甜冷暖人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