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洋旱烟”的人与日俱增

2020-10-01 17:10:46

少时我偷着吸烟,被父亲发现,狠命揍了几次,终是不再敢吸。及至父亲晚年,爷俩再见面,父亲总是主动递烟给我,我也很自然地接着,打火,点上,“嘬嘬”,“嘬嘬”,满足地吸上两口。原来吸烟是男人的事情,跟男孩子无关。

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讲,当年西洋人刚到中国来推销纸烟的时候,逢集赶会,就拿上纸烟到会上免费让人们吸。当时人们看着稀罕,纷纷上前尝试。那时的外国烟味道很好,非常诱人,结果是原本就吃烟的,觉得吃洋旱烟省事;原本不吃烟的,觉得叼上根洋旱烟时髦,很多人吃着吃着就上了瘾,离不开了。

在东北方言中,吸烟不叫吸烟,叫“吃”烟。那个时代的“吃”“喝”二字,确是能看出贫富差距来。为何称“吃烟”,大概有形的能塞到嘴里的都叫吃,烟虽不能当饱,到底可当一个富来炫。

我姥爷那代人的日常打扮,腰窝里束条布腰带,右肋下别个长烟袋。想吸烟了,腰里一掏烟袋,两个指头捏一撮儿烟丝,按到烟锅里点着了,燃着,一口一口慢慢吸。“吧嗒”到不再冒烟了,就在布鞋帮上“咔咔”磕两下,烟灰弹了一地,飘散开去。

那时,村里的老汉们都吃旱烟。冬闲的时候,一般一边吃旱烟,一边攀比烟锅,相互炫耀。有的说,额的烟锅是黄铜的;有的说,额的烟锅嘴是玉石的;有的说,额的烟杆是紫檀的。一边说,一边用烟锅钩子清理烟锅子;或用细铁丝捅烟杆里的烟油,然后再用嘴猛吹烟嘴……

村里常有走街串巷卖旱烟叶子的小贩。每逢此时,老人们常常围得水泄不通,焦黄诱人的旱烟看的他们直流口水。 卖旱烟的将包袱底的烟末聚在一起,让老人们尝尝烟味。老人们都从腰间或颈部抽出烟袋,装上一锅后,用洋火点燃,大口大口地猛吸着。让烟雾在自己的肚里、鼻腔、口腔里慢慢萦绕,细细地品味旱烟的美味。 品尝过后,老人们开始点评。有的说味道,有的说劲头,有的说软硬,最后感觉满意的老人就买一些带回家。

七、八岁的时候,我很向往吃烟。每当看到舅舅们手持烟袋,吧嗒吧嗒地吃烟,深吸一口,让烟气在肚子里转一遭儿,然后烟气从嘴里鼻孔里冒出,那种神仙般的享受令我羡慕不已。

此后的一天,家里无人。我从炕上的烟笸箩里捏捉出一点旱烟,用手指按在烟锅里,然后就用洋火开始点。由于舅舅的烟杆太长,用嘴叼住烟嘴,胳膊太短,根本够不着烟锅子。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把人能急死。最后用了多半盒洋火把烟锅里的旱烟点着,用嘴一吸,熏得人涕泗横流。这一口旱烟差点把我呛晕了。

父亲五十年代就开始吃烟了。他用的是那时流行“斯大林式”的烟斗。父亲的烟斗中看不中用。装多了吸不动,装少了吃起来不过瘾。而且,烟道极易堵塞。有时正吃的起劲,烟道就突然堵了。只好停下来用细铁丝清理烟油,很是麻烦。

后来,父亲开始用纸卷烟。卷烟也是个技术活。用一条裁成长方形的纸条,叠成倒三角形状。把烟丝撒入其中,轻轻地卷成一个斗型的形状,然后蘸着有粘性的唾液粘牢,烟卷就制成了。 吃时,把卷烟一头多余的纸头撕掉,就可以点火了。父亲大口地吸着,把家里搞的烟雾缭绕,熏得我和母亲不断地咳嗽。

记得有一次父亲打发我去小卖部给他买烟。父亲给我说了烟名,我默默地记在心里。到了小卖部,我喊售货员:“阿姨,给我爸买一包“满山跑!”说着便把钱递给了她。售货员疑惑地问:“娃娃,咱这没有‘满山跑’,你是不是记错了, 我急忙回道:没有错,我爸就要‘满山跑’。 旁边资深烟民笑着对售货员说:“亏你还是个卖货的,连暗语都听不懂,他爸要的是羊群烟。售货员脸红的直拍脑门。

那时,我的二舅也喜欢自己卷烟。家里没有卷烟纸,他就偷用孩子的作业本。有一天晚上竟然把孩子的作业本都卷完了。第二天,老师检查作业,表哥就是找不到作业本。老师认为他在撒谎,就把二舅叫去。二舅自知理亏,就帮着儿子打圆场,才算应付了老师这一关。谁知,表哥回到家里,在灶堂畏堂看见作业本的残片,拿着证据、哭着就去告他妈。于是二舅两口子打了一架,气得二舅妈就跑回娘家半月也不回来。后来二舅在老丈人家门口跪了半晌,挨了老丈母娘两个时辰的骂,总算才把老婆领回家来,他从此再也不敢用儿子的作业本卷烟了。

明清古籍中烟草称谓五花八门,淡巴屑、但不归、金丝醺、还魂草、相思草之类雅名,流传至今,最终定格为“烟”。 烟似乎是男人标配。累了吸烟,是为解乏。饭后一支烟,赛似活神仙,这是享受。爷们儿见面,先递烟,非亲非故、素昧平生、半生不熟者,一支烟后都成了熟人。

不知道哪一年,父亲开始吃哈德门。那时社队干部都吃黄金叶,城里有身份的人都吃哈德门。当时还流行一句话‘是人不是人,都吃哈德门’,可见人们对吃哈德门人意见挺大。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