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首届全国教师文学作品大奖赛周德富作品

忘不了我的语文老师

周德富（贵州）

我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遇见一位语文老师，他给我的印象最深，使我受益也最多，我至今不能忘记他。

读小学三年级时，放学回家经常听姐姐说她语文老师事情，言语之中透出崇拜和尊敬……那时我想：要是有一天他也能教我们，多好啊！

五年级开学头一天，我们排队进入教室。第一堂课，居然就是姐姐崇拜的那个语文老师，甭提我心多喜悦啊。

瘦瘦高高的他，一件白衬衫，一条西裤一双黑皮鞋。衬衫从不扎进裤子里，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朴素。

他讲课幽默，通俗易懂，声音抑扬顿挫，喜欢编一些顺口溜让学生很快记住该记住的东西。

我从来都记不住的拼音注音问题，他一个口诀：“有a不放过，无a找oe，iu并列标在后……”一下让我醍醐灌顶，立解了我多年的困惑！

他也常常在开始正式上课前讲一些名人典故、幽默笑话来点燃我们学习的热情。

比如绘声绘色的“望梅止渴”“牛角挂书”“凿壁偷光”“塞翁失马”“五柳先生”的故事等。大家听得入了迷，恍如身临其境。他却戛然而止，说上一句标志性的话:“好了同学们，我们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老师每讲一课，都要编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一个个故事，犹如春雨点点，滋润着我。

他教作文有一套独门秘籍——

他叫我们准备一个随身携带本子。看书的时候，看到美妙的句子或者词语，随手摘抄在本子上；走路的时候，听到别人说一句好听的话，随手记在本子上；看到奇特的景致、人物、经历有意义的事情，把它们也记下来；睡觉的时候，把本子放在枕边，做梦梦到好的东西醒来想起来就记在本子上……这就像你做饭菜一样，要有自己的食材仓库，里面蔬菜，肉，柴米油盐样样都有，等你下厨做饭的时候，想做什么菜，仓库里拿出来就可以了。

作文写作要循序渐进，每一个细节他都用一句词来形容。他曾这样给我们讲述——

他用宋朝辛弃疾《青玉案·元夕》来做比喻:“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说:“到最后你会发现，你的作文就像最后那句一样，你要的东西，当你到处找不到的时候，你走进仓库，回头一看的，它就在仓库角落的那个旮旯里，就像这最后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样”。

特别生动的一个比喻，这句词到现在依然在我的脑海里从来没忘记过。

他之最独到的地方是改作文。普通的批语“结构清晰”“语言尚可”“层次有条不紊”，他是不用的。他最擅长的是用大红杠子大勾大抹，一行一行的抹，整页整页的勾；洋洋千余言的文章，经他勾抹之后，所余无几了。我初次经此打击，很灰心，很觉得气短，我掏心挖肝的好容易诌出来的句子，轻轻的被他几杠子就给抹了。但是他郑重的给我解释一会，他说：“你拿了去细细的体味，你的原文是软爬爬的，冗长，懈啦光唧的，我给你勾掉了一大半，你再读读看，原来的意思并没有失，但是笔笔都立起来了，虎虎有生气了。”我仔细一揣摩，果然。他的大红杠子打得是地方，把虚泡囊肿的地方全削去了，剩下的全是筋骨。在这删削之间见出他的工夫。如果我以后写文章还能不多说废话，还能有一点点硬朗挺拔之气，还知道一点“割爱”的道理，就不能不归功于我这位老师的教诲。

他还教我许多作文的技巧。他告诉我：“作文忌用过多的关联词。”该转的地方，硬转；该接的地方，硬接。文章便显着朴拙而有力。他告诉我，文章的起笔最难，要突兀矫健，要开门见山，要一针见血，才能引人入胜，不必兜圈子，不必说套语。他又告诉我，说理说至难解难分处，来一个譬喻，则一切纠缠不清的论难都迎刃而解了，何等经济，何等手腕！诸如此类的心得，他传授我不少，我至今受用。

我的语文老师，他说过的经典话语太多，有很多都是我一生受用的话语。“找准自己的优势和长处，坚定不移地走自己的路，成功就在不远处！”这句一直是我的座右铭。

他的文章我也特别喜欢，最开始接触的是一首现代诗《母亲》，我还记得前两句:“我儿时的帆船，渡我过生活的海……”后来经常看到老师发表在报纸上的一些文章，特别有感觉，也特别接地气。

他从来不体罚，但每个同学都很听话，他很少生气，也很少骂人。教给我们的是如何快乐的成长，如何做人的道理。

在我心中，他一直是个和蔼幽默像父亲一样的老师。但却有一次例外——

有一天，他大概是多喝了两盅，摇摇摆摆的进了课堂。这一节是作文，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刚写了两个字，题目尚未写完，一位性急的同学发问了：“这题目怎样写呀？”他转过身来，冷笑两声，怒目圆睁：“我题目都还没写完，没写完你岔什么嘴？……”滔滔不绝的吼叫起来，大家都为之愕然。他在讲台上来回的踱着，涨红着脸，足足训斥了那同学四十分钟，其中警句甚多，我至今还记得这样的一句：“于小宝!你是什么东西？我一眼把你望到底！”当时大家看形势不妙，也就没敢说话，让下课铃结束了他的怒骂。

这一句颇为同学们所传诵。谁和谁有点争论遇到纠缠不清的时候，都会引用这一句“你是什么东西？我把你一眼望到底”！

时光带走了青春，却没带走老师对教育事业的那一腔热情。几十年的光阴，就在那座小小的乡村小学，那一间间不太宽敞的教室。一茬又一茬的学生在他的教导下，像一只只小鸟从他的怀抱飞向蓝天，像一朵朵鲜艳的花儿，在春天的百花园里争相绽放。

我深深感谢老师在我那幼小的心田里，播下知识和文学的种子。

我离开他已将近四十年了，未曾与他一通音讯，不知他云游何处，听说他已早归道山了。同学们聚会偶尔还谈起他，还会说起那句“你是什么东西？我把你一眼望到底”。我于回忆他的音容之余，不禁还怀着怅惘敬慕之意。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师的教诲之恩，我终生难忘！

【作者简介】周德富，男，贵州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喜剧世界》、《精短小说》、《中国岚》、《黄海文学》、《领导科学》、《微型小说月报》、《牡丹晚报》、《菏泽日报》、《今晚报》、《乌蒙新报》、《毕节日报》、《作家文苑》、《东楚晚报》《渭南日报》等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