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连载四十

张衍海长篇小说《雪恋》

(持续创作中)

十一.燕山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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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这个地方,前后来过几次了。多数都是在火车站转车一一如果不从锦州转的话,还有一条线路就是从承德转;因为从这趟线转车和换乘的次数太多,已经记不清从哪儿转在哪儿换了;只记得中途有这样一些地名:叶柏寿、凌源、老府……一小段一小段的,每一小段都要走两三个至四五个小时,大概到凌源铁轨就算到头了。要去赤峰,还要换乘汽车;路途漫漫,有太多的麻烦。锦州虽然直线距离比这边要远,好处是转车的次数少,从锦州可以直达赤峰;火车晃晃悠悠走一天,中途停靠许多站,也需要有足够的耐心。沙通线一经修通,交通就便利多了。 

  

从我个人情感上来说,我愿意对古北口多看几眼,因为那是边塞将士和抗敌先烈保家卫国殒命沙场的地方,山水城垣都写下了悲壮。承德算什么?皇帝老儿的避暑山庄,尽管有听不完的帝王曲和演不完的宫廷戏,都提不起我多大兴趣。

  

不提也罢!

  

这次北行,我把探寻的目光聚焦到隆化。一个手举炸药包轰开解放新中国之路的伟大英雄在这里壮烈牺牲,我们这一代人都记得他的名字一一董存瑞。

   

我的小说写到这里,竟然卡壳了。准确地说,是我的思绪由于受到“外界干扰”,忽然之间发生了点问题一一由沉重到哽咽,再从哽咽到愤怒!让我不能不暂时停下来,捋一下纷乱如麻的头绪,镇定一下心理波动,倾吐一下满腹的愤懣一一

  

关于董存瑞的故事,早已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作为军人的楷模、民族的英雄,理应受到千古缅怀,万世景仰。可是,在现实社会中,却有那么一些无所事事的闲人、黑心黑肺的坏人、居心险恶的恶人,在肆无忌惮地诋毁我们的英雄;干着为已经灭亡的历史僵尸鸣冤招魂的勾当;充当国内外敌对势力卷土重来的“带路党”。请注意:这里不光有那些涉世浮浅的网络“喷子”,也有站在讲台上胡说八道毒害青少年的“砖家”、“叫兽”,甚至还有被人民供养起来却背对人民的所谓“文人”、“作家”……这些人,已经成为我们这个国家的败类和垃圾。

  

一一他们不耻,历史留给他们的也必将是人所不齿!

  

  

来到隆化,来到人民英雄董存瑞壮烈牺牲的地方。我的思绪如潮,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人民解放战争的战场一一

  

隆化是承德的屏障,而承德又是北平(北京和平解放前的名称)的北大门一一可见当年在这里发生的这场战斗意义之深远和重大。

  

隆化背靠苔山,左边是隆化中学(后改名为“存瑞中学”);国民党军修筑的坑道、堑壕和星罗棋布的碉堡群,控制着整个隆化城;隆化中学(后改名为“存瑞中学”)因其位置重要,又是敌人防守隆化的核心。要解放隆化,必须首先拔掉这两颗钉子。

    

战斗打响的前一天,董存瑞所在六连召开解放隆化动员誓师大会,当场“挂帅点将”。年仅十九岁的董存瑞第一个举手报名,要当“爆破元帅”。

   

时间定格在1948年5月25日。

  

凌晨时分,战斗打响。

    

在火力组、突击组、爆破组、支援组的紧密配合下,敌人三个炮楼和五个碉堡被炸掉,隆化中学(后改名为“存瑞中学”)东北角终于被打开!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学校外侧旱河上以桥伪装的碉堡里,又喷出几股火舌。敌人的火力密集凶猛,阻止了董存瑞所在尖刀连前进的道路,也豁断了右翼十团已经进城的一部,造成了我攻城部队首尾难顾的局面。

   

上午十一时左右。在前面三个爆破手均已失利的情况下,董存瑞勇敢地爬起来,凭借战友投掷的手榴弹爆炸烟雾的掩护,迅速冲到桥下。他抱着炸药包向四周环视,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安放炸药。但桥底离地面一米多高,两旁是光滑的墙壁,顶上是平平的水泥板,炸药无处可放。就在董存瑞寻找放炸药包的支架时,身后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声一一  

  

总攻开始了!

   

部队从他的侧后方冲过来。而此时,桥型暗堡里的六挺机枪又开始了扫射。

   

生死关头,董存瑞毫不犹豫地用左手托起炸药包,右手果断地拉开了导火索。他向战友大喊了一声;随后便是一声巨响,熊熊火光冲上天空……

 

“董存瑞拉响炸药包那一刻,向战友们喊了一句什么?”

  、

一一我们一起参观董存瑞烈士牺牲地的这一行人中有人轻轻地问道。

  

一一董存瑞到底喊的是啥?

  

电影《董存瑞》的镜头画面里,演的是董存瑞高呼:“为了新中国,前进!”

  

小学课本以及《董存瑞的故事》等书籍写的是董存瑞高喊:“为了新中国,冲啊!”

   

而据亲眼目睹董存瑞舍身炸碉堡的他的战友郅顺义回忆说:“董存瑞对我喊‘卧倒!卧倒!快趴下!’接着一声巨响,敌人的暗堡被炸得粉碎……”

    

关于董存瑞烈士的最后一喊,三个出处三个版本,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后来的若干年后,又出现了一些新的桥段:有正面的演绎,也有负面的杜撰及调侃,甚至还有对英雄的抹黑和胡编。

   

在烈士倒下的地方,如今有高高的纪念碑矗立着一一这是不倒的信仰,不倒的向往。我们在这里拍下照片,集体合影,把对英雄的缅怀永留在心上。

   

烈士陵园的一位姓吕的主任对我们深情讲述:讲述英雄的故事,讲述这片土地,讲述他自己一一他会一年又一年地守护在这里,捍卫英雄;他捍卫的不仅仅是历史,还有未来…… 

  

这里,几乎已经看不出那条旱河的痕迹,董存瑞炸毁的那座桥型暗堡也已荡然无存。但这里蕴藏着一段真实的历史,一声穿越时空的呐喊犹有回声!

   

从董存瑞的那一声呐喊,让我们不经意间遇到了文艺作品的历史真实性和艺术创造性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马上就要很现实很现实地摆在我们面临的创作命题中一一真实性与文艺性、历史与当下性,以及重构性与非虚构性……

   

“苏格拉底”埋头画他的速写,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不屑很不屑。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关心的永远是线条、线条、线条……这“性”那“性”的东西,仿佛离他有十万八千里!

   

面对众多不解的问题,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再一次发问: 

  

“为什么有人说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呢?”

   

“这就是说一一生活是艺术的源头,源头边上长着一片很大很大的果树;艺术就是这片生活源头的果树林里结出的人类精神的果实……”

  

“生活像一个矿井,艺术家就是矿工;他挖掘和清理出来的东西就是艺术!”

   

“艺术肯定是生活的积累,选取生活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使其升华;虽然不能完全代表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它是生活中最引人瞩目的点……”

   

在返回的车上,大家七嘴八舌,好像开起了创作研讨会。

   “

苏格拉底”一言不发。他只顾画他的速写。这个时候,他是插不上话的;他的浓重的潮汕口音,虽然掺杂了很不标准的普通话成分,但还是让人听起来费劲。耳朵非常地不适应,没办法!

   

相比之下,李杰的地地道道的四川话,我还能够凑乎着听,因为在铁道兵部队最多的就是四川兵;这些“川军”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所以他们在铁道兵各部队普遍受欢迎。我和这些“棒棒”、“锤子”相处的多了,也就渐渐能听懂他们的方言,习惯了让耳朵体会那种“火锅里的麻辣”味儿。

    

这次出来,我们住在离承德不是很远的一个团部招待所,这里离工地很近。二十几个人,几乎把招待所全都占满了。八个人住一个帐篷,大通铺,比连队的战士们住的宽松多了。只是有一样,让人有点闹心:夜里的老鼠在顶棚上活动太频繁……

   

那时候,部队普遍住帐篷。为了美观整洁,帐篷里一般都要用旧报纸把顶棚糊起来。在糊棚之前先要拉上一道道有纵有横的铁丝,以便将纸固定。

    

糊棚这是一个技术活,陕西兵会干这个的比较多;因为他们老家住的窑洞里离不开糊棚,别说干了,看也看会了。

   

俗话说:“难的不会,会的不难。”各班需要糊棚的时候,一般都是让陕西兵打头阵。

    

我在老连队的时候,就闹出过一个笑话一一

  

那次在勤杂班糊棚。勤杂班里没有陕西兵,就从炊事班借来一个。我喊他小邓,他比我晚一年当兵,这样称呼一点问题没有。小邓也欣然接受。

   

糊棚的时候,我给他当下手一一他站在桌子上负责刷浆糊粘贴旧报纸,我负责给他端浆糊递纸。

   

一会儿,小邓问道:“展不展?”

  

我听成了“粘不粘”。就回应道:“粘不粘,你比我看的清呀!”

   

小邓又问:“端不端?” 

  

我很纳闷,这还用问么,你让端我就端呗。我以为他说的是端浆糊盆。

  

小邓看我没明白他的意思,连比划带解释,总算让我弄明白了一一

  

陕西话“展不展”,是普通话“平不平”的意思。

  

陕西话“端不端”,是普通话“直不直”的意思。

  

我的个娘耶,满拧!

  

发现“鼠情”是在晚上熄灯以后。

  

那个叫庞永贵的山西平遥刚入伍的新兵小庞,在我左边睡,右边是李杰。钻进被窝刚想睡着的时候,就听见顶棚上有嗦嗦作响的声音;而且是顺着顶棚靠近帐篷边的地方延续着响过去,来来回回好几次;响声持续不断……

  

小庞精得很,他一骨碌爬起来,惊慌失措地说:“老鼠,顶上有老鼠!”

  

李杰不相信,训斥地说道:“新兵蛋子,搞啥子名堂么!顶棚上哪儿来的老鼠呦?”

  

我仔细听了一下,支持小庞的判断,肯定地说:“听动静,绝对是老鼠!”

  

可是,老鼠是怎么钻到顶棚上去的呢?转瞬一想,很有可能一一老鼠是沿着帐篷角攀爬上去的,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

  

这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老鼠也怕冷,纷纷跑到帐篷里取暖来了。

  

小庞这时候已经穿上衣服,拉开灯,抓起了扫帚准备投入战斗……

  

李杰将他喝住:“你这样子把顶棚打烂糗,也打不到老鼠撒!”

  

大通铺上的人除了“苏格拉底”还躺着不动,其他的人都起来了。恍若大战将临,有的拿起炉钩子,有的抄起煤铲子,却不知从哪儿下手。

  

有人建议采用水攻。大家说不行。水是往下流的,忙活半天自己害了自己一一把被褥弄湿了怎么睡觉?

  

有人主张火攻。众人说那也不行。火攻太危险,而且帐篷很容易失火,弄不好跟老鼠同归于尽。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几只老鼠把这么多人给战胜了吧,而且,这是欺负到我们头顶上来了!

  

李杰想了一个办法,他称之为“陷阱战术”,大家觉得可行一一

  

他的战术是:用刮胡刀片(这个差不多的男人都用过)在老鼠爬行的路线上把顶棚纸沿四方形划开三面,留下一面做连接,然后再把纸缝对上,恢复原状。在“陷阱”的下方,用脸盆接上半盆水,专等老鼠路过时四爪踏空跌落下来……

  

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齐夸李杰脑子聪明。但是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这一战术也存在一定缺陷;那就是老鼠掉在盆里,由于脸盆深度有限,很容易逃脱岀来,那就等于前功尽弃。

  

李杰说:“那好办,帐篷里就有水桶,而且是两只;都给它用上,挖两处‘陷阱’,不信老鼠这龟儿子能长翅膀飞走……”

  

于是,大家行动起来,不到几分钟时间,就把“陷阱”布置完毕。然后关灯,静候佳音。

  

大约半个多小时以后,那种嗦嗦作响的声音又响起来。大家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整个帐篷里只有“苏格拉底”慢条斯理的呼噜声,无碍大局。

  

果然不出所料一一老鼠上当了!

  

随着一只水桶里发出的“噗通”一声,小庞又激动地爬起来,想去查看战果;被我一把按住,告诉他:“再等等……”

  

又过了不到十分钟,另一只水桶也如法炮制,两只大老鼠成了俘虏……

责任编辑:白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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