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 第十七夜 - 井底蛙
二零零零年的时候,搭老旧的螺旋桨飞机飞南昌,是那种1+2座椅座位号藏在舷窗旁的老旧小飞机。登机的时候上来一位老人家,找了半天没找到座位号,冲空乘嚷嚷:是不是随便坐啊?我心里偷笑,乡巴佬,飞机哪有随便坐的,没常识。
后来到了零七零八年的时候,有一次和Ecole一起从伦敦飞瑞士卢加诺。是清晨七点的航班,欧洲最著名的廉价航空Easy Jet。那天睡过了头,在希思罗又走错了航站楼,等我们满头大汗地赶到Easy Jet的check in row发现原来廉航的红眼航班这么受欢迎啊,人山人海的队伍蜿蜒了四五圈,我们大概还剩一个小时不到,老老实实排队肯定要误机了。旅行经验比我丰富的Ecole毫不犹豫地拉着我直奔拐角处的一个冷清柜台,柜台上一行小字:Speedy Boarding,冷冷清清小猫三四只。Ecole要了我的护照三两下拿了登机牌招手让我过去托行李。托了行李拉着我说快跑。一路赶,过了安检到了登机口又是人山人海好像绿皮火车年代中国春运的火车站一片混乱。Ecole要我紧紧跟着他往人群里挤,一路挤一路吆喝speedy boarding、speedy boarding,人群居然真的给我们让开路来,但是我分明能感受到人群的恶意,就好像全班考砸只有你拿了张100分的考卷的高三教室。挤到boarding gate前,地勤拦着旁人看了眼我们的登机牌挥挥手让我们登机。上了飞机大多数人还没上来的机舱空空荡荡,Ecole问我,想坐哪一排?我大惊,啥?随便坐?不对号?Ecole拉着我在第一排坐下,娓娓道来:机票70欧,付50欧speedy boarding,优先check in优先登机Easy Jet不对号入座,先来先挑。哦,原来真有随便坐的飞机啊。
我们在伦敦有一家客户,所在的位置叫Berkely Square, 那是一个象quad一样的地方,中间是一片绿地周围围着一圈办公楼,我们几乎每年都去,一直以为这个quad就叫Berkely Square。后来有一年,在我们上了出租车翻出带地址的itinery准备给司机看的时候发现秘书把这家公司的地址漏掉了。不过我们很自信,老J潇洒地对司机说Berkely Square, 司机反问 specific please, where at Berkely Square ? 老J不屑地说你就往那开到了我只给你看是哪个building。司机耸耸肩说sorry, I can’t if you don’t have No. of the building, it’s a big place you know…老J大怒,欺负我们外地人啊,大啥大不就是个quad么,快开快开不然我投诉你哦。司机无奈把车发起来,一边嘟哝神经病啊,懂伐啦……老J大概平时在澳洲受了鬼子不少气,一路摆个臭脸不停地说英国佬欺负人要投诉要拒付。开了一会司机放慢车速摇下车窗说这里就是Berkely Square了,现在告诉我then what吧,我们朝两边看看,是完全陌生的街景,建筑物上写的还真是Berkely Square, 邮编也是我记忆中从前看到过的数字。我连忙手机里翻出客户的号码打过去给人陪不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出了点小状况给个门牌号呗,客户不解,你丫不是都来过十几二十次了么?到了地方16磅,我给司机二十说别找了不好意思谢谢你。老J不依不饶做啥侬做好宁啊……我赶快拉了他下车走。
所以我常常主张要行万里路,在外地旅行最让人受益的是会让你意识到,基于个人认知的我们自认的很多所谓常识和真理很多时候可能恰恰是偏见和无知,因此下一次你开口之前最好三思,最好先等一等。
不过人总是健忘的。多年以后又有一次,我独自坐在阿姆斯特丹史基浦机场等老J从安特卫普坐火车来和我汇合一起飞日内瓦,还是Easy Jet。老J卡着点来了,我们不慌不忙地踱去柜台,地勤看看电脑说your time is tight, 我笑笑心说不就是要讹钱么,于是就开口:well fine, speedy boarding then 地勤也笑笑说 of course your boarding can be speedy if you guys rush up to the gate 我一脸懵地说啥侬讲啥,兄弟当年在英国的时候blablabla…地勤等我浪费完这两分钟,不紧不慢地告诉我,你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没有特权、付钱也没有,上去以后对号入座。
所以我吧,从此就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只跳到井台上的青蛙,但归根结底还是只青蛙,还在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