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舍】写给祖父祖母

 写给祖父

文/艾子 图/网络

原谅我，爷爷
原谅一切忘记来路的人们
从你的墓碑上我没有找到你启程的日期
更没有看到你归去的时日
原来，我和你的6个孙子
一起把你走失了
同时，你七十九年的风尘仆仆
也一样被我们遗落在大雾弥漫的人间
当我回望苍茫
却怎么也没有发现一丝光亮
于是，我只能写这样的文字
来纪念我们的遗忘
我向时光的深处摸索
只摸出了一堆苦难的字样
可当我的手碰到了你出生的年份——1894
我心里一阵凄惶
你难道是专为赴一场炮火的猛烈么
我只能猜测——
你的胆子比战争还大
而我的心比残酷还凉
甲午的硝烟
把你遥远的诞辰熏黄
属马的你一路驮起故乡
从凤凰城到绥化到哈尔滨到一切陌生的地方
只为，孩子们有一份活着的口粮
肥沃的土地接纳了你
城市的街道接纳了你
可你却终于没有走出1972这个苦涩的年头
累倒在那个叫康庄路旁的那座草房
隔壁那废弃的一节火车皮
再也无法载起你疲惫的身躯
只找一方热土把自己悄然安放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怀念
只知道你的慈祥
你让姐姐教我识字
并在我回家的时候
把一些嘱咐和零钱放在我的衣兜
那些嘱咐走着走着就忘了
那些零钱也换了课本
我在穷乡僻壤
爷爷是我在远方唯一的念想
后来，爸爸在一个早晨去奔丧
从此，你就睡在爸爸每年送的纸钱里
多少年过去了，我们险些把你遗忘
直到今年迁坟
当我们用虔诚的双手隆重地把你捧起
我才发现，我和我同祖同宗的弟兄
在那四十多年的时光
孤独地在世间流浪

写给祖母

奶奶，曾在我的笔尖
变得不成样子
那是因为我看到了她在追打妈妈
妈妈没有过错
唯一的过错
是因为妈妈是童养媳
她，不厌其烦地寻找着责难的借口
迫使妈妈一生都在小心翼翼
虽然如此
我不敢有更多的憎恨
因为她是爸爸的妈妈
她对爸爸好
就是对我们恩赐
奶奶是精巧的
不足一米五的个头
对爷爷说话从来都是仰望
奶奶也天资聪颖
直懵得小鬼子都走丢了道路
可奶奶却常常走丢
在家门口转一个身就找不到家了
但这不妨碍奶奶心里的路径
心到哪儿结局就一定到哪儿
奶奶是刚强的
刚强到嘴比铁还硬
能找到一万条理由
来证明自己的理由
奶奶心眼多得象筛子
也正是这筛子让全家在兵荒马乱中
使我们成为漏网的鱼儿
得以逃命或者安生
我必须承认奶奶是伟大的
在爸爸离世后的十五天里
由于思念儿子而绝食至死
一个小脚的女人啊
一个小脚的女人刚烈如此
任凭怎样的形容都难以托载她的前生后世
纵然我把所有的修辞都铺在她的身下
也无法承担这惊天的重量
那是1986年的初夏
我在告别父亲和父亲的妈妈
我在告别一个伟岸的男人和一个伟大的女人
而我
注定要毕生来承受这敬仰的哀伤

作者简介：【艾明波】笔名艾子。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理事，黑龙江音乐文学学会副会长。著有散文集《生命的景象》、《你是我窗外的春天》及《大写光荣——艾明波公安题材作品集（上下卷）》《艾明波诗选》等。作品曾获文化部、中国诗歌学会、公安部颁发的创作奖。部分作品被收入大中专课本及各类文集之中及《黑龙江文学通史》、《龙江当代文学大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