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在秋天里想想春天的事

在秋天里想想春天的事

◎ 朱成玉

那个秋天,我身心俱疲。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如影相随,像永远在路上的挑夫,累了,就把生活的扁担从左肩换到右肩,再从右肩换到左肩,如此反复,永无止境,像西西弗斯和他巨大的石块。

感情的罐子已经开始漏水。每夜醒来,望着身边空空的床,忧伤便会如涨潮的海水淹没我。没有日光灯的照耀,我的黑暗连同对未来的忧虑一起来临。但我并未就此沉沦,我知道,每天早上,我依然会有一个如蛋黄般令人垂涎欲滴的太阳可以期待。

一些人总是要来的,带着爱情和光明,将你的生活布置得犹如一个个节日,狂欢着真心相对的快乐;一些人总是要走的,留下叹息和眼泪在你身后,你的世界升起夜色,无边的忧怨冲击着你孤单的脆弱。

一些时间用来享受;一些时间用来对抗;一些时间用来沉默;一些时间用来等候。

每到秋天,人的烦恼就会多起来,这个时候,应该想想春天,回忆一下春天里都发生了什么,这样心情会好些。在生活混乱不堪的时候,回忆总是见缝插针,给我一些难得的慰藉,虽说经历了时间的一次次洗礼,却始终没有被愁绪的洪流冲走。

回忆,即便是绳子,也是用来攀爬的,而不是束缚。

记得有人说过当人开始回忆的时候他就老了。的确,我认为自己是老了,一种缺乏朝气的老去。于是这种老去让我开始一百年一百年地孤独着。这种孤独庞大而具有爆发力,似乎挡住了一切幸福快乐的来路。但是你们错了,正是因为回忆,我得以活着。

那时候,每天握着爱人的手,微笑着穿过人群;那时候,牵手走过的每一条道路都春光无限;那时候,肯花钱去向司机买来五分钟,为爱人去山上采来一簇簇迎春花;那时候,欢笑在左,幸福在右;那时候,我们在尘世的沙滩上掀起了幸福的风暴……

在回忆中,我找到了失去许久的快乐。也领悟到,只有那些逝去的东西才会让人生更显得珍贵。

上帝会把我们身边最好的东西拿走,以提醒我们得到的太多。

人生就是这样,要让自己在秋天快乐起来,就要想想春天的事,免得被秋天的天气给感染了。我们不停地扔掉一些东西,不停地保留一些东西。生命中总有属于你的东西渐渐沉淀,你不必叹息或耿耿于怀,因为那些都是必将要发生的。正因为生命中有那么多的不完美,才更使得我们的人生真实可爱。

香港诗人何达写过一首诗,叫《快乐的思想》,他说:

“做每一件事情,都给它一个快乐的思想。

就像把一盏盏灯点亮。

砍柴的时候,想着的是火的诞生;

锄草的时候,想着的是丰收在望;

与你同行,想着我们有共同的理想,

跟你分手,想着会师时候的狂欢……”

每个人都会经历人生的秋天,经历严寒将至时的那一段时光,自古文人多悲秋,不怪文人们酸,秋天就是那么一个让人不停地怀念的季节,可能是一个不经意的下午,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和事就冒出来了,让你猝不及防。一枚简单的落叶都有可能击中你,让你消沉,一只死去的蝴蝶也会让你黯然神伤,一段截然而止的爱情更有可能让你无法释怀。那么,在秋天里就想想春天的事吧。那时你会发现,秋天的这一切,不过是整个人生盛宴中一道简单的水果拼盘罢了,有点酸,却也爽口。

在秋天的窗子里,我放了一支属于春天的曲子,它撩动空气,轻挑神经,点到为止。我已经老去,不再需要海誓山盟,却需要深入骨髓的感情,不求轰轰烈烈,只求相依相伴。我已经老去,我需要用回忆来填充生命中的一些空缺,仅仅是为了缝补自己的不完美。

秋就秋吧,谁又敢断言,那些落叶在我们脚下堆积出的,不是温暖的地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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