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燕窝如何成为智商税？
文/陈根
离网红主播辛巴“燕窝事件”已过去一周有余，但关于燕窝的讨论仍在发酵。似乎从来没有一种食品或其衍生物，像燕窝一样同时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和认知。
一边是燕窝市场经久不衰，根据2020年H1天猫销售数据，2020年上半年，天猫燕窝销售额约为20亿元，较2019年同期增长约50%。618销售额约为6.3亿，较去年同期增长约100%，燕窝市场依然表现出强劲的增长势头。
另一边则是视燕窝为“智商税”的同样庞大的群体。比如，在辛巴的“燕窝事件”中，就以职业打假人王海为代表，称市场上的燕窝全都是燕窝糖水，一直在收智商税。对于此，中山大学药学院蒋林副教授则公开表示，燕窝的药理方面没有任何问题。
为什么燕窝问题争论不休？燕窝到底是不是智商税？答案就在我们的认识里。
燕窝之价值
燕窝，也叫燕菜、燕蔬菜，通常是指雨燕科金丝燕属的几种燕类用唾液与绒羽等混合物凝结所筑的巢窝，主产于东南亚地区。
从中国传统医学的角度来看，有关燕窝的史料文献最早出现在明朝嘉靖年间。陈懋仁《泉南杂志》中记载，燕窝从泰国传入中国。李时珍所撰的《本草纲目》中则提到“燕窝入肺生气、入肾滋水、入胃补脾、补而不燥”的功效。
此外，关于燕窝的史料文献还有《燕窝考》中的“燕窝壮阳益气，和中开胃，添精补髓，止咳化痰”。《本草纲目拾遗》中提到“味甘淡平，大养肺阴，化痰止嗽，补而能清，为调理虚损疗之圣药”。归纳来说，古籍记载燕窝的功效包括养阴润燥、益气补中、补肺虚损、止咳痰喘等。
因此，燕窝被中国人视为补品，素有“东方鱼子酱”之称。而在现代科学的视角下，燕窝中主要化学成分包括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唾液酸、氨基酸、水分、少量脂肪和微量矿物质等。事实上，燕窝的来源、种类、采摘季节等因素不同，导致其化学成分及特征成分存在差异。
近现代研究进一步探究了燕窝的医药价值。其中，燕窝的抗病毒、抑制血凝作用已被多项研究证实。1960年，《自然》期刊上的一项研究中，研究人员就从燕窝水提液中提取到一种对多种流感病毒的神经氨酸酶均敏感的粘病毒血凝反应抵制剂，可抑制由流感病毒引起的鸡红血球凝集，而唾液酸则最可能是燕窝提取物中发挥抑制作用的成分。
此外，有研究还发现雨燕类燕窝水提物可抑制流感病毒血凝反应，这种血凝抑制活性随燕窝水提物含量的增加而提高。同时，燕窝水提物能够中和流感病毒，预防MDCK 细胞受感染，抑制由A型流感病毒引起的红细胞血球凝聚，但此抑制作用或多或少会被神经氨酸酶破坏。
其次，从燕窝对机体免疫力的调节来看，有研究表明，燕窝可以促进B细胞的增殖和活化，并提高IgE、 IgA、IgM和IgG3水平。同时发现燕窝提取物可以促进小肠中sIgA的分泌，加速B细胞的增殖和活化以及增强B细胞的抗体分泌，从而减轻CY诱导的肠道免疫损伤。
其三，燕窝中的表皮生长因子具有延缓衰老及初级细胞分裂的活性。从燕窝对果蝇寿命的研究来看，在果蝇培养基中添加1.2g·L-燕窝水提物时，雌、雄性果蝇的半数死亡时间及寿命都得以延长，寿命延长率分别达20.4%和16.8%，表明燕窝对延长果蝇的存活时间有一定的作用。这提示，燕窝可能具有抗衰老的功效。
最后，燕窝水提物对人体外周血单核细胞在伴刀豆球蛋白或植物凝集素刺激下的有丝分裂还具有促进作用，其活性物质经由胰蛋白酶消化，在碱性或乙醚萃取的条件下仍能保持稳定的作用。
已有研究使用各种生化方法，如测定分子量、竞争结合化验、凝胶电泳等，发现燕窝中含有类似表皮生长因子（epidermal growth factor，EGF）的活性物质，这种物质与小鼠体内分离出的EGF具有许多相似的物理性质。作为蛋白质家族中一个重要的生长因子，EGF 对于在靶细胞中的增殖、分化与存活起着关键的作用。
燕窝是怎么成为智商税的？
显然，作为一种食品，在抗病毒、抑制血凝反应、促进细胞分裂作用、提高免疫功能、延缓衰老等药理方面，燕窝的营养价值不可否认。那么对燕窝的认知和态度又何以分化成两个极端？燕窝的智商税一说又从何而来？这还需要从燕窝的市场出发。
从历史数据来看，除受食品安全事件影响外，国际市场燕窝价格整体呈倍数上涨的趋势。形状、大小、颜色、金丝燕品种、筑巢场所等均能影响燕窝的售价，价格区间跨度可达10倍。
采摘季节也是影响价格的重要因素。有调研发现，旱季采集的燕窝沾有较多羽毛和杂质，可导致清洁成本增加 20%、边角料增加 4%。国内市场食用燕窝价格多受渠道、品质的影响，正规途径进口的“一盏一码”食用燕窝每公斤普遍高于 18000人民币，而来历不明的每公斤甚至有低于 8000 人民币在售。
然而，如此高昂的价格除了给燕窝的真实价值打上问号外，还面对着是一个高利润和鱼龙混杂的市场。
一方面。即便不否认燕窝的药理价值，但价值与价格是否对等却依然不能被证实。尽管燕窝含有对人体特殊的唾液酸和EGF生长因子，其中的唾液酸对神经发育、提高免疫力，尤其是脑神经发育的重要时期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所有已知的食物当中，同等质量下燕窝中唾液酸的含量是最高的，1克干燕窝相当于40个鸡蛋。但显然，如果没有有钱到燕窝随便吃的程度，通过蛋奶补充唾液酸依然是性价比最高的方式。
另一方面，食用燕窝的价格高低部分取决于其颜色和洁净度，颜色越白、杂质越少则售价越高。其中，挑毛去杂质的工序人工成本最高。然而，不少加工厂为节约成本使用化学品对燕窝进行漂白、增白、染色，或使用食品添加剂对燕窝进行补形、增重、贴碎，严重影响燕窝产业的发展前景，危害消费者的人身安全。
2011年震惊全球的毒血燕事件中，浙江省工商局抽检发现 30000 多盏血燕的亚硝酸盐全部超标，最高达350倍，足以表明血燕的加工过程非法使用化学品。
除食用燕窝外，冰糖燕窝、即食燕窝、燕窝营养液等其他可供食用的深加工产品也存在原料造假、严重虚标含量等质量问题。此前，一项用FTIR 光谱法对燕窝品质进行分析的研究就发现部分产品的有效燕窝成分不足 1%，与标注的 50%~90%相去甚远。
但是，“一盏一码”食用燕窝也并非完美无缺。2017年《消费者报告》节目组委托第三方检测机构对随机选取的五家出售“一盏一码”食用燕窝的商家进行抽检，发现 80%被抽检商家无法达到《燕窝质量等级》规定的特级燕窝标准，且严重虚标蛋白质含量，虚标值超出检出值的 22%。
无独有偶，此类现象更是层出不穷。事实上，此次辛巴的“燕窝事件”正是燕窝市场鱼龙混杂的再一证明。对于快手网红辛巴直播间售卖的一款茗挚品牌的“小金碗碗装燕窝冰糖即食燕窝”，11月19日，王海在微博上指出了其存在的问题。
燕窝检测报告显示，该款产品蔗糖含量为4.8%，且其中并不含蛋白质，只含有微量唾液酸，因此确认该产品就是“糖水”。尽管目前辛巴将面临千万元的退赔，但这显然不是燕窝市场第一次举起镰刀，收割韭菜。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答案就在我们的认识里
说回智商税。智商税在互联网时代下尤为流行和常见，是说由于在购物时缺乏判断能力，买到并不值得该价格的商品，这些走了弯路花的钱就被认为是缴了智商税。
除了卖方的不诚信和作假外，在人们聚焦于智商税消费的识破与讨伐时，对于智商税消费行为得以成立的另一重要行为主体消费者却甚少关注。事实上，在所有的智商税消费行为中，消费者都扮演了“共谋”的角色，决定人们是否会参与共谋的关键，乃在于人们的认知这一关键。
无疑，当消费者们坚定地打着物有所值涌入燕窝市场时，其形成的巨大吸引力也将左右着更多可能落入智商税消费陷阱人群的数量。与此同时，社会生态中专事经营智商税消费业务的提供方适时改进，不断对燕窝进行营销和包装，以奉上适合当前状态的智商税消费行为。
科技的进步带来了生产力的发展，把人们推到一个物质丰裕的消费年代，而信息的洪流也带来了更多的真假难辨。人们常颂赞于科技给我们带来的便利与舒适，进入信息时代后，信息技术带来新的生活方式，面对铺天盖地的信息，人们似乎别无选择，也无暇考虑更多。
于是，在自以为了解的错觉里，许多人不仅不认为自己是在交智商税，反而在交智商税的过程中自我感觉良好。燕窝的背后，或许反应的更是：人们对医学知识的缺乏，对人体营养学知识的匮乏，由于不懂的如何通过平时的饮食、运动与作息来协调人的身理机能，因此被各种过度包装与营销的套路收割。
燕窝是智商税吗？答案就在我们的认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