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刚需,家如天堂:当家的想象被窄化为房 | 随机波动033
暴雷背后:房屋作为基本保障和资产的双重属性
张之琪:先跟大家介绍一下长租公寓暴雷的原理。长租公寓服务类似于一个租房中介,它的创新点在于租金来源,其中一共有三方,一方是房东,一方是长租公寓的公司,一方是租户;长租公寓签下了一个房子后,会以月付或者季付租金的形式向房东付钱,房东委托它把这个房子再租出去。租客和长租公寓之间就有点复杂了,租客向一个资金方——可能是消费贷公司或者银行——一次性贷款一年的房租,把钱一次性交给长租公寓,然后租客按照月付或季付的方式向银行还款。就是说长租公寓公司是按年收钱,但付出去的钱是按月的,所以公司就会有一个资金池,这大笔的钱就被用来扩张、占领更多的市场——这个过程中会有所谓暴雷的风险,因为这个资金池是无法被监管的。这可能导致一个情况:租户已经贷了一年的款,把钱给了长租公寓的公司,但是长租公寓的钱已经被烧光了,没有办法付给房东,解决的办法就只能跟房东解约。房东解约后自然就要把租客赶出去。这就是现在我们面临的租客被驱逐的问题。
傅适野:对,这相当于把风险直接转移为了租客和房东之间的冲突。我有一个朋友也面临这个状况,她向中介预付了一年的房租,是现金而不是贷款,后来房东告诉她这个房子不租了,让她15天内搬走,于是她在全年租金没有拿回来的情况下,又被迫搬了一次家。不管租户是不是用租房贷的形式,核心逻辑就是中介需要中间的差价,用这一笔钱去运作和扩张。梦琪的研究里也包括付定金的预售房,这个逻辑跟我们刚刚讲的“中介先拿到这一笔钱,然后再去扩张”的逻辑是不是有点类似?
王梦琪:确实有类似的地方。先解释一下商品预售房制度,很多人买的“期房”就是商品预售房制度下的产物。期房和现房是两个概念,期房是你买的时候房子还没有盖出来,你付了钱之后——可能过两年或三年,快的话可能一年几个月——可以拿到钥匙。
预售房制度的运作逻辑是房地产商先向政府拿地,拿到的地可以通过抵押获得贷款。房地产商一方面要用这个钱找承建方来盖房子,另外一方面想要尽快实现资金回笼,方法之一就是把还没盖好的房子先卖出去——这就是预售。预售需要有预售许可证,拿到证之后房地产商就可以卖房了,如果全卖光的话,资金其实很快就回笼了。现在拿预售许可证越来越难了,在以前,如果政府很需要开发商来投资、带动本地地产经济,政府可以把标准弄得很松,比如你的房子刚刚才打地基,我就给你预售许可证,现在可能是要求你盖了二层楼或符合其他标准。这就是商品预售房的制度。
长租公寓的形式和商品预售房制度,其实都是住房金融工具化的一种表现:住房变成了一个金融工具。在这两个过程中,房子给开发商或者长租公寓平台建立了一个杠杆,让它们有能力获得大量资金,但他们不一定用资金直接盖房子,而是投资新项目或者扩张业务范围。另外我们也看到很多关于烂尾楼的报道,人们把一辈子的钱投进去,最后却没有房子。烂尾楼和长租公寓暴雷的事情,反映出来的都是当房子金融工具化之后,金融收益和金融风险在分配上的不平等现象。
张之琪:刚才梦琪提到“加杠杆”,我想到在一个采访里,一个做长租公寓企业的人说,我们这行其实利润率非常低,不加杠杆的话很难维系下去。为什么利润率非常低?因为中国的租房市场本身利润就很微薄。有数据说我国租房市场租金的回报率(年租金除以房价)在2%左右,可能北上广这些大城市会更低。我算了下,我现在租的房子回报率是1.8%,还不到2%。就是说,如果我有一个房子,跟我的房价相比,我出租的价格其实是非常低的,所以这是一个不太理想的投资。而一些欧洲国家的租房回报率可以达到5%,在这种情况下,出租就是比较好的投资方式。低回报率导致作为中间商的长租公寓的收益会更低,因此它无法单纯靠提供中介服务维系下去,必须要加杠杆。
王梦琪:看一下租金回报率和租售比(房租和房屋售价的比率),就会觉得在中国买房不如租房,租房是绝对合算的。但是现在我们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大多数人都想买房,而不是租房。我当时做研究跟这点有一定的关系,但在刚开始做田野的时候,我并没有想清楚自己要做什么研究,大概是做到一半,发现这个情况很有趣,然后才慢慢开始关注“刚需”这个概念。
”刚需“背后既有阶级建构也有道德诉求
王梦琪:我补充一点,人们都倾向于买房而不租房的另一个原因,是目前还没有租售同权,就是说买房所获得的很多附加价值是一个人通过租房得不到的。现在法律法规缺少对租房者的保护,一旦暴雷,房东立马可以赶走租户。另外,买房会获得很多附加价值,这些价值甚至难以用财富衡量。早些时候,在很多地方买房可以获得当地户口,有了在某一个城市的市民权,你会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新南京人或者新上海人。
除此之外还有学区房的问题。现在很多好的小学要求的不仅仅是户口,还要看你在这个小区有没有买房,甚至有的会根据你买房的时长来排位——10年前买房的人优于5年前买房的人——我觉得这种排位很恐怖。
傅适野:租售不同权这点,我有些感同身受。前一阵我的房东突然说要卖房,中介问我能不能过来拍照,有时他会提前一两天说,但有时可能是他上午说当天下午要来看房,我就很火大。我后来在微博上说了这个事情,有个在日本生活的女生回复说,在日本,如果租户还住在里面,中介是没有权力带别人来看房的。我觉得中国的租房市场并不保障租户的各种权益,导致租户暴露在高风险里。
我之前的观念是,我们可以不买房,我们可以像项飙在《扫地出门》序言里说的“过一种不占有的生活”。但当我真正面临这种风险的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好脆弱,好像只有我买一套房子才能缓解这种脆弱;但一想到买房我还要背房贷等等,感到买房又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们好像永远都处在这种漩涡里,不管是租房还是买房,都是很艰难的。
张之琪:项飙在那篇序言中也提到,人们看到了很多人遭驱逐的境遇,大家会倾向于认为我要有套房,我做房奴总比被驱逐要好;但驱逐和占有之间的关系,并不是越多人占有了房产,这个社会里被驱逐的人就越少,而是恰恰相反,项飙认为驱逐是占有的前提。
他也提到了“家天堂”这个观念。项飙举例说,在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或当代美国,购房比例非常高的时期也是无家可归之人最多的时期;而住房保障相对较完善的国家,比如西欧和北欧的一些国家,人们买房的意愿反而很低。所以他说,占有和驱逐间的关系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因为我们恐惧被驱逐,所以大家都去占有,似乎所有人就获得了安全感。
傅适野:项飙也提到了“家天堂”观念中对于家的双重异化。当人们觉得只有家这个空间完全属于自己、只有房子才是能提供保障的东西时,房子就变成了每个人都要为之奋斗的目标,这是把家给异化和工具化了——这也是梦琪之前强调的“家的金融化”。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价值反过来也被异化了,衡量人成功与否的一个标志,变成了看你能不能买得起房,你在大城市买房才算是一个成功的人。而当家被金融化为资产后,它又经历了一种意识形态上的异化,成为了个人价值的终极载体。项飙提到,我们为了买房要承担更多的工作折磨,工作反过来又让家这个避风港显得很珍贵,而人之为人的基本需求——也就是住所——成为了我们全部的奋斗目标,成为了人之为人的手段。
张之琪:梦琪在论文里也提到,刚需有一种moral leverage的意义,就是说如果我买套刚需房,就证明我对我的家庭有承诺,证明我重视家庭,因此我是一个靠谱的、努力上进的人——这有点像项飙讲的,房子反过来定义了我们是谁。如果没有房子,你能不能娶到老婆,还有当你没有房子的时候,你要怎么去向社会present自己,这也是大家觉得要买房的一个原因吧。
王梦琪:为什么人们会说自己买房是刚需,因为居住是人的基本需求;但很多人觉得我买房是因为我想有个家,其实,家和房并不是两个完全等价的概念。我的理解是,人对于家的需求是普适性的,很多时候一个人通过家来实现你和世界的连接,通过家来定义你自己,这没有什么错,就像我们会说自己是哪里人,或者要选择什么样的地方作为我们的家,这些是很正常的。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和家之间的关系,有点被我们和房的关系取代了,或者说当我们想象自己有一个家的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去想象别的方式,只能想象我们要去占有一个房子,我们只能去想象“占有的逻辑”。所以项飙说的“勇于不占有”,是说我们怎么样能够去想象一种替代性的愿景,我们能不能够跳出这个框架。
但对个人来说,跳出这个框架是很难的,如果以一己之力和整个系统对抗,你会深刻地体验体会到自己的脆弱性。所以不是说要通过个体去想象如何勇于不占有,而是去想象我们作为一个集体,有没有勇于不占有的这条路可以给我们走。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出现过一些跳出房屋私有逻辑的住房改革,比如把原来属于一户人的四合院分了,每个房间住一家人,以前的屋主也只能住在其中的一间小屋子里;此外还有很多这样的社会实验,去看人们能否不用占有的逻辑,来让大家都获得家。
刚才提到了“家天堂”的概念,“家天堂”好像意味着没有其他人来打扰我,这里是完全属于我的——这套想象跟占有逻辑也高度相关。但当我们说,家是我们和世界产生联系的一种方式时,这个联系不仅是和物或者空间产生联系,同时也是和人产生联系。当我们提到家的时候,你和周围人的关系是很重要的,包括你的家人或邻居,这也是一种很重要的家的想象。为什么我们现在说到家,大家都会想到要买一个完全属于我的房子,要有一个私人的天堂?我们能不能够跳出这种逻辑,能不能有其他替代性方案?
傅适野:你在讲预售房的文章里提到,当地政府和预售房地产商有很密切的联系,所以政策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这件事情;另外资本是逐利的,你在文章里说资本有一种时间性,它已经着急到不能等待这个地修好,修地的同时也开始卖房。这也很像大卫·哈维提到的,资本在空间上会去到最前沿的地方,在时间上也是不断加速的。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替代性的方案是可能的吗?
王梦琪:我觉得——感觉要为人类学打广告了——人类学的理论还有它积攒的实证资料,其实在告诉我们,人类社会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去实现和他人的共处,资本并不是唯一的逻辑。在做田野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主流之外的各种可能性。今天我们生活在主流社会里,听到主流媒体的话语,包括看房地产商的广告,这些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卷到资本积累的逻辑里,然后你会觉得这个逻辑特别强大,似乎这是唯一的逻辑。
人类学的价值就在于让我们看到不同的逻辑或社会运行方式,替代我们当前资本积累的、内卷的运行方式。具体能不能替代,要看有没有足够多的人去勇于不占有,去相信不遵守资本的逻辑,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同时也要看在制度层面有没有改变的可能。
张之琪:刚才适野提到,我们是在买未来的房子,为未来付款——我觉得这种意识在中国挺普遍的。大家活在一种奔向未来的状态里,现实仿佛在这个环节里缺席了;大家为着未来的东西努力,但未来究竟是什么,是看不清楚的,项飙用蜂鸟做比喻,形容一种不停扇动翅膀、实际还在原地的状态。当我们想象房价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想象它将来会跌?是因为在没买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象到我拥有房子之后的样子,如果我拥有了房子它就不能跌了,大家想的不是买房的这一刻房价是高是低,我能不能支付得起。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时间性,好像人们都在过一种提前的生活。
傅适野:是的,梦琪在文章里提到,她去过一个金碧辉煌的售楼部参加活动,活动展示的 PPT上有一句话是,“生命本身在不断贬值,财富积累维持着尊严。”这跟之琪说的一样,地产商怎么样教育你买房,就是你现在不买就亏了,你越晚买就越买不起,你要花更多的钱。
王梦琪:对,而且过去20年的经验告诉我们确实是这样。当时我做研究的那个中介还有一个说法叫“年首不买房,一年又白忙”,这确实是真的,如果你年初没有买房,你一年的工资都比不上房子上涨的价格。房屋的财富增长速度远远大于人们的工资收益,普通人也是看到了这些实际的证据,才得出所谓普通人的理论——刚需理论。
张之琪:梦琪在论文里也提到,售楼部的人会说,这些所谓的'穷人',可能因为买不起这个房子而犹豫观望,但越犹豫就越买不起,这里的逻辑是穷的人会变得更穷。我联想到像我父母一辈,比如说60、70后的人,他们认为自己跟身边人拉开财富差距的的原因就是下手快慢的问题:那个年代的一些人不习惯超前消费,但是有一部分更敢于早下手买房的人,和同龄人或同等薪资的人相比,财富会多出非常多。
王梦琪:对,但这两种人的区别很细微,可能一个人是很偶然的机会先买了房,后来发现原来买房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这里面的两个决定因素是中国过去20年的经济腾飞,以及国家把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来发展的政策。所以很多时候我们的命运是被一些大的东西所决定的,今天来看会觉得当时有幸存者偏差,这种偏差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差距:有房的人和没有房的人。
张之琪:梦琪在论文里也论述了国家的政策,其中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刚需这个词如何同时关联于政府的调控和市场的规则:一方面我们说,住房要市场化改革的原因是大家有这个刚需,大家都应该过上物质条件更好的生活;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每个人都有所谓的刚需,住房就不能完全交给市场,让很多人都买不起房,所以国家要出手调控,这也关联到房子作为基本保障和资产的双重属性。而在长租公寓接连暴雷后,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政府,认为这个事情只有政府出面才有可能得到解决。梦琪觉得政府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王梦琪:政府应该扮演重要的角色,保护弱势群体的需求。在田野中我问买房的人,为什么你们觉得房价不会跌,有人就会说,政府肯定不会让房价跌。他能够这样说,我觉得还蛮好的,最起码在他的认知里面,房屋市场不是抽象模型建成的,大家都意识到买卖房屋的行为存在道德性。在美国或者英国,很多人会觉得政府参与越少就越好,因为人们把市场想象成了单纯由供需决定的抽象市场,但是现实的住房市场永远不可能是这样,因为土地是一个稀缺资源,需要有政府这样的非营利性第三方存在。
和买房捆绑的爱情、婚姻与户口
傅适野:最近几年有一个新的风潮,很多人觉得如果我们是所谓的独立女性,我们可以自己买一套房。影视剧里也经常有这种桥段,比如《北京女子图鉴》的女主角最后用自己的钱买了房;我身边也有很多女性朋友会自己在北京买房,可能是爸妈付首付、自己付月供的方式。那在女性自己买房,或者男女双方一起买婚房的时候,具体的协商是如何发生的?
王梦琪:这种协商有很多不同的情况。如果说大家都在占有的逻辑里行动的话,女性自己买房确实是不错的选择,等于拥有自己的资产。婚房这个事情很有意思,好多人说它是中国传统,但中国传统里的婚房和现在说的婚房不是一回事:以前的婚房指的是女性结婚的时候,男方家人给女方准备一个屋子作为新房,这里不存在产权的问题,因为女性嫁入男方家,就成为男方家庭财产的一部分,这跟现在夫妻一起买房是不太一样的。
现在买婚房被理解为是男性的责任,一个男性要成为有男子气概的、理想的丈夫,就应该有一套房子。在我关注的刚需群体里,很多男性是很难买得起房的,他会怎么做呢?他可能会说我们男女双方一起买房,但作为男方我一定要出首付,至于贷款怎样贷无所谓,而女方可能条件比较好,有公积金,结果就是用女方的公积金去贷款,但男方一定要出首付——首付就变成了一个象征男性的付出和荣誉的东西。
婚房的话语对女性也是一个陷阱,它强调男性的责任,但事实上男性买了婚房后,女方到底有没有产权?如果婚房完全是男性买的,只写他一个人的名字,女方是没有产权的,她的很多付出是隐形的。之前顾云昌(中国房地产及住宅研究会副会长)说中国的房价是丈母娘推动起来的,这种说法完全无视在房地产市场中获益的、更强大的群体,而是把责任全部放到了女性身上。
张之琪:因买房纠纷而分手的情侣在现实生活中蛮多的,梦琪在研究里有没有遇到这种不可调和的矛盾?
王梦琪:我研究的群体都是来到房产中介准备买房的,所以没有看到因买房分手的情况,但是有在这个过程中很纠结的小夫妻,比如买房买到一半,忽然说这个钱我们要重新商量下,谁来出这部分钱,谁来出那部分钱,这其中有很多夫妻双方以及双方家庭之间的博弈。
张之琪:站在男女双方的角度,这件事好像都讲得通。对男方而言,买套房子可能倾尽祖上两代人所有积蓄,所以他会担心万一婚姻破裂了,我一半的钱瞬间就没了,我就吃了很大的亏;对于女方而言,婚姻包含了很多责任,比如生育、抚养小孩和操持家务,如果他们分手了,女方获得不了任何补偿,如果有房子的话至少她可以拿到一部分所谓的经济补偿。这导致在买婚房这件事情上,双方都觉得自己很委屈。上一期我们也聊到,在今天的中国,爱情、婚姻和生育捆绑得很紧,导致大家在其中都得不到自由,其实还有非常重要的一项因素是房子。
王梦琪:改革开放之后,很多地方政府拥有了自主发展本地经济的空间,每个地方政府都想把地方经济搞好,会引进地产商来投资,很多政府的人会认为,房价高就代表本地经济发展得很好。有时我忍不住就会想,你在一个城市买了房,就等于你在这个城市参股了,为这个城市未来的发展投资,而现在北京上海表示已经不需要你参股了。
傅适野:这里面也有一种我们刚才聊到的时间性,你现在参股,将来会有更多的回报,但回报能不能兑现还另说。
张之琪:对,还有一点是政策的瞬息万变。当我们遵循资本的逻辑,可能预期几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回报,但可能中途政策变了,你的预期就无法兑现了。长租公寓也是跟政策紧密关联的产业,在2017-2018年的时候,政府鼓励租房市场的发展,也强调了所谓的租售同权,鼓励长租公寓发展ABS(资产证券化),就是说可以通过一些金融手段来加杠杆或融资,在这个过程中很多长租公寓的企业发展起来;过了两年,发生了一波小规模的暴雷之后,政府就开始收紧政策,企业拿到融资或贷款变得不太容易,于是企业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从租户手里先弄来一笔钱,然后用这笔钱来扩张,这就埋下了更多的隐患。所以这个政策在这一系列事件里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王梦琪:对,我田野里遇到的很多中介会说,中国的房地产市场是“政策市”。什么是政策市?就是说判断市场怎么样,你要去看政策。当时南京的政策是控制房价,买房需要一个许可证,这个政策一旦收紧,交易量立马就跌下来了,反之亦然,所以业内人都知道要看政策。